第779頁
高洋看了楊愔一眼,沒說話,兩個人心照不宣。
是啊,大將軍遇刺,這是多大的事。皇帝元善見和皇后高遠君應該知道,然後去徹查究竟是何人行兇,緝拿交廷尉問罪才是。這麼一攪,朝堂恐怕是要亂了,但借這事可以看清楚很多人,這也未必是壞事,同時也可以讓自己不引人注目地試試水。
當高澄終於和他的心腹匆匆離去的時候,刺史高仲密的府第里一下子就安靜下來,恢復到了往日門庭緊閉,閒人不近的境況。
但畢竟有這樣的事發生過了,再想回到從前的清靜已經是再也不可能了。
刺史府第的主母李昌儀,眼看著大將軍高澄都沒再瞧她一眼就毫不留戀地走了,心裡忿忿之情難平,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里夾雜著些許的傷感。
最讓她心頭氣鬱的是,高澄的心腹們看她的眼神讓她難以忍受。那樣子就好像她和高澄已經做了什麼不軌之事。她在這樣的目光里顏色盡失,讓她在心裡對高澄多了一分恨意。其實事成與不成有什麼區別?高澄確實對她生了那樣的念頭。可他說丟開就丟開了。
反倒是她丟不開了。
苦葉看著主母難以平靜的神態便勸道,“幸好大將軍未覺察出是郎主的人。”
李昌儀突然被提醒了。如果大將軍被刺的消息被禁,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那麼身為京畿大都督的高澄很容易找到蛛絲馬跡,追查到那些蒙面黑衣人其實就是高仲密遣回都中的。
可是如果大將軍被刺的消息散布出去了呢?那麼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混淆視聽。高仲密就更容易隱蔽。
憑直覺,李昌儀覺得夫君高仲密心裡有了反常的心思。三弟司空高敖曹已死,他在北豫州無人約束。向來與渤海王、大丞相高歡就面和心不和。跟大將軍高澄就更不用說了,早就因為休棄崔暹妹妹的事生了隙。
大將軍懲貪瀆時又處處壓制了高仲密的勢力,明里暗裡沒少給高仲密打擊和難堪。李昌儀現在還不明白夫君的心思究竟是什麼,但她敏感地意識到,也許她應該做一個選擇了。
或者她錯過了什麼。這些黑衣死士,其實正是夫君遣來接她去北豫州治所的。
在這刺史府第里,只有她身邊的苦葉是她真正的心腹,是一直跟著她的人。
“大將軍事要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李昌儀吩咐了一句。
苦葉沒問為什麼,其實她不只最能猜透主母的心思,也是個很聰明的人。
東柏堂中木蘭坊里,琅琊公主元玉儀還沉睡未醒。
剛剛進來瞧過她的緹女突然聽到外面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接著就看到一個奴婢已經走進來。
天還未亮,這奴婢如此慌裡慌張,搞出很大的聲響,緹女怕她驚醒了元玉儀,忙迎上來想問個究竟。那奴婢不等她問便急道,“大將軍回來了。大將軍昨夜遇刺,崔侍郎和陳將軍與大將軍一同回來的。大將軍滿身是血……”
這消息可真把緹女給驚著了,忙問道,“郎主傷勢如何?”
那奴婢這才喘過氣來,擺手道,“不礙不礙。郎主和崔侍郎、陳將軍已經進了鳴鶴堂。”
“郎主昨夜可回府去了?”緹女忽然問道。
奴婢被問住了,沒回答,突然又說道,“那個奴子是跟郎主一起回來的,滿臉不高興的樣子,煞是嚇人。”
她指的是劉桃枝。劉桃枝眼裡只有高澄,對別人都不假以顏色。
緹女讓那奴婢出去了。
她走入內寢,看到仍然床帳低垂,也不知道元玉儀醒沒醒,有沒有聽到剛才她們說的話。
“娘子……”緹女在帳外喚了一聲,然後將床帳挑起。
沒想到元玉儀居然醒了,睜著驚恐的眼睛,一動不動地躺在榻上。緹女挑起床帳時她好像剛剛意識還有人,突然從榻上坐起來。但這動作太迅猛了,元玉儀忽然蹙著眉用手捂住了肚子。
“娘子……”緹女被嚇了一跳,這可比大將軍遇刺的消息更讓她害怕。她俯下身子來扶著元玉儀,看著她,一動也不敢動。
元玉儀沒說話。
緹女將金縷枕放在她腰後扶著她靠好了。
元玉儀終於緩過來,她抬起頭,面色慘白,“濟北王可曾遣人來?”
緹女一怔,然後方答道,“大將軍必是有驚無險,不然怎麼能和崔侍郎、陳將軍回來?”
元玉儀看著緹女,又不像是在看著她,她眼神複雜得讓人完全不明白究竟心裡在想什麼。元玉儀下意識地用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突然掀開被子下榻來趿了鞋,“大將軍受傷了嗎?傷勢如何?”
緹女趕緊扶住她,其實是攔住了她,勸道,“大將軍已經和崔侍郎、陳將軍進了鳴鶴堂,娘子不必擔憂。”其實她的意思是想說,元玉儀這時是不能去探望高澄的。
元玉儀頹然又坐了回來了,面上表情爽然若失。她的心思複雜得連自己都弄不明白。
第370章 :痛陳利弊(二)
天雖然亮了,但是陰沉沉的。不知不覺中根本沒有感覺到有太陽升起。有些陰冷,不像前幾天陽光明媚時春暖花開的樣子。
鳴鶴堂中略有昏暗。沒點燈,也沒火盆,並不那麼舒服。崔季舒和陳元康兩個人在此等候高澄。兩個人都坐不住,陳元康站在輿圖前不知道在盯著看什麼。而崔季舒則立於窗邊出神,其實外面什麼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