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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太醫令終於能按他的意思用簡短明了的話把元仲華的癥結講清楚了,高澄的怒意也瞬間消散,吩咐道,“爾速去給公主煎藥調理。”他此時心急如焚,想趕緊回去看元仲華。
太醫令便先退了下去。
大門打開時,太醫令走出去。站在門外的元玉儀和她的侍婢緹女讓過太醫,也趁便走進來。
高澄早已轉過身去正欲而行。元仲華頭暈原本不是什麼大事,但他立刻便命傳太醫令連夜來請脈,心裡擔憂得厲害。如果元仲華真出了什麼意外,他們之間連這個胎兒都沒有了,那維繫在他們之間的、可羈絆元仲華留在他身邊的還有什麼呢?
“公子……”元玉儀在高澄身後稍遠處止步,怯怯喚了一聲。自從馮翊公主移居於此,高澄雖然****都在東柏堂,再也不回府了,可是他並沒有去過木蘭坊一次。她知道他夜夜都宿在鳴鶴堂中,也並不在秋梓坊安寢,但她總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
高澄回過頭來,看到元玉儀立於他身後,並未走上來。她正看著他,嬌怯怯樣子頗惹人憐。她燕居時穿著端莊、素淨,不如從前般總喜歡紵麻、絲絹舞衣一樣的裝束,此刻倒真看不出來她原本是舞姬,還真有些帝室宗女的樣子了。
“公子”元玉儀這才走上來,向高澄施禮。
高澄並未留意她這些日子在做什麼,反不解問道,“夜深了,汝不安寢,到此何為啊?”
元玉儀心頭冰冷。原來他為了馮翊公主把誰都忘了。她當然是因為惦念他才來的,他卻一點都不把她放在心上。想著便心頭酸澀,索性任憑淚流滿面。
再跪下來,雙手撫上高澄袍子下擺,仰面泣道,“公主殿下突然移至東柏堂中居住,妾一直想拜見公主,又怕公主有孕受不了勞累。故此不敢打擾。今又聽說公主頭暈,險些暈倒,也不知道公主腹中小郎君怎麼如此淘氣,又擔心公主殿下身子康健與否,怕公子為了公主也累病了,實在是心裡惦念,特來探望,公子千萬勿怪。”
元玉儀言辭中滿是憂慮,雖未嚎啕,但淚水把面頰都沾濕了,那種隱憂深重而不敢發的樣子讓高澄大為心痛,竟起了同病相憐之念。俯身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換了語氣柔聲道,“汝也用不著如此憂慮,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嗎?公主雖然有小恙,也是孕中常見的症候,你也不必太憂心了。我也暫且顧不到你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勿再讓我添煩憂。”
元玉儀心頭一暖,胸中大喜。高澄的語氣竟也是把她放在心裡一樣,她聽了已是十分地知足。遂乖巧道,“公子……”她剛想說什麼,突然看到高澄身後那屋子的門打開了,馮翊公主的心腹侍女阿孌從裡面出來。
元玉儀已微步向前,貼近高澄身子,把一隻右手扶著高澄左肩上。高澄低下頭來遷就她,元玉儀側頭在他右耳邊輕輕低語道,“狸奴心中無時無刻不思念公子。”
“思念”兩個字讓她念得別有味道。高澄心頭衝動不已。元玉儀卻說完就撤回了自己手,又後退一步,重新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想著他剛才說的話,原來他也會牽掛她,這讓她今日原本就興奮不已的心更是悸動。同時目光再掃過高澄身後,屋門已閉,阿孌已不見了蹤影,想是又進去了。
第318章 :高子惠無心反自羈(一)
高澄這些日子已來只有此刻才是最輕鬆,心中最熨帖的。他對她戀戀不捨起來。但最終他還是並沒有去挽住她的手。
還沒等高澄說話,元玉儀便辭道,“既然公主小恙,天又晚了,妾不便此時進去拜見,以免擾了公主安寢。知道公主無礙,妾今夜也能睡得著了。公子也不必掛念狸奴,只管在此陪伴公主才是。妾先回去安寢。”
高澄笑道,“如此甚好。”
元玉儀再無話,立刻退了出去。
回到木蘭坊院子裡,緹女終於忍不住問道,“這幾日大將軍都獨宿在鳴鶴堂,並不進長公主的內寢,娘子怎麼不邀大將軍到此處呢?”
元玉儀還沉浸在剛才的志得意滿之中,心裡全是憧憬。聽了這話怔了怔,有些失神又憂疑地道,“大將軍人雖未在長公主寢中,心卻一直在,我明知如此又何必邀寵,恐遭見棄,不如先奉承了長公主,讓大將軍歡心,方以為我貼心。”
緹女微笑道,“大將軍心裡是有娘子的。到明日娘子也不必委屈了。”
元玉儀不知在想什麼,沒再說話。
夜色漸濃,高澄眼見得元玉儀退了出去,難免心裡有點空蕩蕩的,又覺得她甚是可憐。
因為太醫令的藥還沒送來,他自覺不能離去,便在庭院裡徘徊。終於還是忍不住,走到元仲華門外。原本還在猶豫中,只是身不由己,可奴婢見他過來,便揣度著郎主必是要進去,已打開門。高澄也就順勢走進去。居然未有人阻攔。
進來正好看到阿孌扶著元仲華從大床上起身,似乎是要往內寢中去入眠了。
高澄忽然心裡一動,暗想,難道元仲華剛才一直就在大床上安坐?或者她也是在等他返回吧?心頭大熱走上來,微笑道,“殿下先別睡,太醫令的藥還未送來。待服了藥再睡。”
他本來已伸手要去扶元仲華,但忽然想起來她不許他再親近,又撤回了手,心裡非常不痛快,又不敢不依她。回想從前,竟從來沒有在哪個女郎身上嘗試過這種小心翼翼又受制於人的感覺。他何時不是欲取欲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