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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做了個手勢,示意高敖曹不要再爭執,侯景也看到了,便不再說話,以免落了口實。高澄不自覺地蹙了眉道,“司徒公說的不錯。但黑掏司馬懿不同。司馬懿是本無戰心,黑獺卻是躍躍而出,否則又何必千里奔襲至洛陽?”他頓了頓看看一語不發瞧著他的高敖曹和侯景,又道,“黑獺無非是憑恃潼關之險,又欺我是僑軍遠來,其又不能促制,還恐我乘勢速勝,所以才避戰不出,以待時機。”
高澄站起身,在中軍大帳里來回漫步。高敖曹、侯景等人正聽他說話聽得津津有味,不想他卻忽然停止了,把後面關鍵的話頓住了。這時帳中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在高澄身上,隨著他走來走去而跟著也目光轉來轉去。
高澄走到設著筆、墨、紙、硯的几案邊,從案上隨手拿起一支筆,很認真地拿在手裡比了比,又隨手放下。然後拈起一柄摺扇,將其打開,似乎是覺得好玩兒,半遮其面,又轉過身來正對著高敖曹、侯景等人。幾個人心裡同時都轟然而動,既便同是男子,看到這樣傾國之姿的美貌之人,以此姿態示人,也覺得媚惑無比。
高澄無心,只是頑皮。
“除非……”他以扇半遮面,又向坐著的幾個人漫步而來。走到侯景面前,他停下來。因為半面被掩,更顯得一雙眸子格外引人注目,實在神采照人。侯景覺得這一雙綠眼睛裡邪氣得厲害,又不知道高澄何故這樣盯著他,他心裡在想什麼,便有意避開。
“司徒公。”高澄卻不肯饒了他。“吾父高王常贊司徒公是大魏柱石,對司徒公甚是倚重。我代高王西征,遇此難事,恐怕也只能有賴於公了。公既善言辭,又有韜略,不如入潼關遊說宇文黑獺,設計將其誘出關來,我可與之一戰,以解社稷之困,這也是司徒公對社稷之大功。”
高帽子戴了幾重,又是力捧又暗含警告,半真還有半假,半假卻是半是。這話把侯景都噎住了。如果說句不去,既對不起社稷對不起天子,又對不起高王,處處都是他的不是。可是若真的要去,黑獺之精明、狠辣尤在世子之上,誰知道會是怎麼樣的結果?
第199章 :司徒公遊說入潼關(五)
“大將軍好計策!”高敖曹突然擊案讚賞。
高澄不著急,不催促,一動不動地只用一雙綠眸子盯著侯景,手裡竟還拿著那柄摺扇。因為摺扇遮其半面,侯景根本看不出來他此時神情,更無法猜測他的心思。而且這樣讓他那一雙綠眸子更是目光灼灼,侯景幾乎不敢直視。
侯景早就想過,這件事其實他比誰都上心。宇文泰若是一時得勢,長驅直入,占了河南要地,牢牢把控子南控制權,且不說這對鄴城是極大的威脅,西魏將形成統一天下之勢,就是對他自己來說也是極大的威脅。
侯景為豫州刺史,在河南經營多年,卻一朝失其地於宇文泰,自己就成了無所依恃之人。如此一來,不但在東魏他的份量變輕,就是在宇文泰眼裡也沒了價值。所以他必須要靠高王,甚至是靠世子,把河南之地收歸東魏,這樣他這個豫州刺史才不是有名無實。
既然如此,索性話說得漂亮點。侯景直身長跪,向高澄肅然道,“社稷有危,高王和世子能如此看重於臣,臣感激不盡。願效微薄之力為社稷盡忠,為高王和世子效勞,既便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高澄沒想到侯景這麼痛痛快快地就答應了,一時都有點不敢相信。原以為侯景必不願去見宇文泰,他的底線是想讓侯景入潼關探探宇文泰的虛實,然後侯景回來,他再做決定是否要在潼關一戰。沒到侯景真就立意入關,想把宇文泰誘出關來一戰。其實這樣也好,只要宇文泰一出關,潼關之險也不能庇護他。
“司徒公真是識大體。”高澄放下手裡的扇子,終於露出面目,向侯景笑道。
侯和看一眼父親,又看看高澄,心裡不是味道。
一直都沒說一句話的陳元康卻眉頭緊鎖。
到了晚上,連下了幾日夜的雨終於漸漸止歇了。雨後初晴,一輪下弦月安靜地掛在夜幕中。夜深了,東魏軍營中也慢慢安靜下來。大將軍高澄的寢帳外,一個人影月下徘徊了一會兒功夫,時不時地停下眺望著寢帳。最終他還是決意提步向寢帳走去,守在大將軍帳外的軍士們並沒有攔阻他。
陳元康進了寢帳。這寢帳並不十分的大,而且十分得不講究。一邊是几案,上面堆著書冊、文牘,堆積如山,雜亂無章。一邊是一張床榻,連床帳都沒有,就是大將軍高澄安寢之處。
陳元康進來的時候,高澄正斜倚在榻上執卷細讀。聽到有人進來,將目光從書上移開,向門口看來。
看到是陳元康,高澄並不意外,他的寢帳當然也不是誰都可以任意闖入的。放下手裡的《六韜》,但還是斜倚在榻上沒動,看著陳元康走到面前。他穿著黑色中衣,這樣看起來其實他並不是那種十分削瘦的類型。頭髮散開,隨意地披拂在肩背上。黑衣黑髮,襯得皮膚雪白,綠眸子更顯奇異。
“大將軍還沒有安寢嗎?”陳元康一向不會這麼沒話找話。
“子惠不敢安寢,特意等著長猷兄。”高澄知道他有話說,乾脆給了他一個台階下。
“世子不該讓侯司徒去遊說宇文黑獺。”既然這樣,陳元康也就不必再顧忌,索性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