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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稍候,妾不願留在東柏堂,願意與夫人一同回府。”她始終沒看高澄一眼,也沒和他說話,只是非常明白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她的兒子是長公主救回來的,她不能忘恩負義。
“劉桃枝!”高澄突然間大怒,大喝了一聲。
他這一怒把元仲華和康娜寧都驚到了,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連這時已經出來的元玉儀也聽到了。她這時腹中有些墜痛,立於旁側看著高澄,高澄卻只對元仲華怒目而視。
劉桃枝上來領命。
“爾自去把康姬送回府去。”高澄口中是吩咐劉桃枝,眼睛卻一直盯著元仲華。
劉桃枝對於郎主的吩咐自然不會有什麼疑異。
康娜寧看看高澄和元仲華的情形,便默默退下去了。
元仲華看高澄拉著韁繩不放,仍舊不為所動,側過頭去有意不再看高澄。
“大將軍此是何意?大將軍既然有傷在身,外面又天氣寒冷,大將軍還是早些回去好。”元仲華轉頭去看東柏堂門外站立的元玉儀。正好看到太醫令出來,也正看著這邊。
“娘子!”高澄還未及說話,突見緹女脫口呼道。
高澄轉頭一看,見元玉儀似有暈厥之態。這時方想起她是有孕之身,剛才又那樣跳白紵舞,心裡便覺得對她有悔意。正好瞥見太醫令在一邊,便命將娘子送回木蘭坊去,讓太醫令好好診治。
元仲華卻不耐聽他說這些,心裡又惦記菩提,竟親手從高澄手中奪了韁繩,自己上了車,且命阿孌一同上車回府。
等高澄反映過來,馬車已絕塵而去。高澄氣得滿面鐵青之色,如此失顏面的事他從未有過。面色陰沉地眺望那遠去的馬車,恨不得將那御車之人碎屍萬段,恨此人竟只聽長公主的話,敢將他拋在這裡。
元玉儀被送回了東柏堂,緹女等奴婢七手八腳地又攙又扶地好不容易把元玉儀抬回榻上。太醫令不敢怠慢,認真仔細地診治。這一診脈才明白,元玉儀本來就非易孕之體,又素來體弱,不宜保胎,胎兒本來就不安穩,竟還敢做跳白紵舞這樣的事,雖未有大恙,已經是大幸了。
固然緹女等又驚又怕,元玉儀自己此時也滿是悔意,躺在榻上再不敢動一動。暗中撫著肚子等高澄回來。想自己如此拼盡全力,若真的是失了這個孩子,豈不得不償失?
高澄的恩寵變幻莫測,可能只有這個孩子才是真正屬於她的依靠。
誰知道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便遣人去問。忽然想起來元仲華當日有孕時住在東柏堂,高澄是何等得上心。
不一會兒,緹女一個人進來,回稟說太醫令已經在親為娘子煎藥。
元玉儀覺得有事,看緹女又是躲躲閃閃地,便追問其故。
緹女只得回道,“大將軍剛才送走了長公主並未進來,在門外立了良久便命人備馬,連外袍都未穿就上馬而去,想必……是回府去了。”
元玉儀這時腹痛不止,身邊竟連高澄的影子也看不到。想不到他竟然在意元仲華到如此,心裡已是痛不可當。
天將黑不黑,外面殘日已落。不知何時起了風,陰寒刺骨,簡直有點不像是仲春的天氣。
元仲華坐在馬車裡,看似側頭望著窗外。好像一路都是這個樣子,一動未動。阿孌坐在她對面,一句話沒敢說。外面因為天色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阿孌也一直隨著公主深居簡出,不認識路,但約略估計著也快要到大將軍府了。
來時車裡還有康娜寧,總算還說幾句話。這時康娜寧已經被劉桃枝另外送走,元仲華又一語不發,車裡顯得格外冷清。
阿孌正想勸慰幾句,突然聽到外面馬蹄聲急急如雨,一霎時便由遠及近,好像就在耳邊。阿孌心裡一動,覺得有異樣,但看元仲華卻是不為所動的樣子。她又不敢在此時多說什麼。
接著還沒等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到外面有人大喝“停車”。接著馬車便驟然停下來,車裡的元仲華和阿孌吃不住這急剎的力道,身子向前衝去,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
且不說是何人敢這麼大膽子攔車,就單說御者驟停,如此聽命,也能猜出來結果了。何況剛才元仲華和阿孌都聽到了那一聲大喝。阿孌心裡是意外,元仲華倒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思了,此時唯有心跳如脫兔一般。
心未定,氣未勻,果然便看到簾籠挑起,高澄怒氣沖沖地便上車來了。三個人在車裡,空間立刻顯得侷促起來。阿孌見此情景便不用再等吩咐,下車而去。她剛才看到郎主竟是穿著那件單薄的中衣騎馬追來的,心裡便都明白了。
元仲華將身子坐穩了,一句話未說,依然側頭看著窗外。儘管這時天色漸黑,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高澄吩咐御者啟程回府,便也再無一句話。一邊調勻氣息,似乎是因為剛才一路追來太累了,這時才放鬆下來。呼吸漸漸平靜,讓人聽得出來他心情也已經平靜下來。
不大功夫,到了大將軍府。馬車停穩,高澄這時除了左臂上傷口痛,更覺得頭重如斗,鼻息不暢。顧不上自己,想主動向元仲華示好。反映稍慢,剛伸手過去想拉元仲華的手,元仲華已經在車停穩後立刻起身下車而去。
劉桃枝早就送康姬回府,正在府門口等主母。剛看到主母從車裡出來,徑直往裡面而去,便又看到郎主居然也從車裡下來,顧不上理會他,也往裡面走去。劉桃枝反映過來後也趕緊跟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