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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和嘴裡被堵了大團的亂麻,舌頭都快被絞碎了。那亂麻吐不出來,哪裡還能說話?
這在侯景看起來,完全是對他的示威和侮辱。他深以為恨自己怎麼之前沒有找機會****高澄,還是太慈手軟了。他怎麼說都看在高歡面子上勉為隱忍。沒想到高歡一死,高澄一點都不對他手軟。
侯景臨水在岸,大聲喝道,“高澄小兒,我與爾父相交時日久遠,爾若真心存孝道,就該尊我為父執輩,不該以此下作手段逼凌。爾大可一切結果其性命,何必以子要挾其父落人笑柄?”
侯和雖然嘴被堵了,但耳朵可沒被堵,把父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立刻停止了掙扎,睜圓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著對岸的父親。
朔風凜冽,侯和髮髻散亂,面色灰敗,亂發被吹得幾乎覆面。剛才他眼神里還有求救的渴望,這時卻已經目光沒有了活氣,麻木得像是已經死了一樣。
高澄端坐在馬上,他的坐騎沿著河岸來回漫步,高澄控御自如地提韁在手。坐騎只能在他允許的小範圍之內稍稍來回盤桓,但不能超出他允許的範圍。
“侯景,爾之言真當屬可笑也。”高澄大笑道,“爾一羯人奴才,也敢自恃為我父執輩?就是我先考父王在日,爾也不過是一下官臣屬,安敢如此狂妄?爾身為魏臣,卻與梁暗通款曲。與敵國交戰時,爾暗通西賊,暗害了忠武公、大都督高敖曹,我若不為大司馬報此仇,何以面對高氏舊族、臣屬?讓高公在天之靈何以瞑目?宇文黑獺分裂社稷,而今剛是邦國安定以期社稷重新一統之時,主上待爾甚厚,匹夫竟枉顧家國、不念天子之恩,便要做叛國之臣。大魏上至天子,下至庶民,人人可誅殺爾這叛國之賊。高王新死,爾不念舊時恩義,王屍骨未寒,爾便迫不急待棄道義而追私利,還有何面目頤指氣使立於軍陣前?此間皆是獻武王舊部,人人都恨不得食爾之肉,飲爾之血,以報獻武王。”
高澄這一番話讓穎河兩岸聽得人人心頭起伏。
南岸人心惶惶,北岸熱血沸騰。
提到高敖曹,別人還好,陳元康第一個就心裡悲憤不已。可嘆他曾事奉的府公高君,一代名將,可堪比秦末項羽,就這麼被侯氏父子陰害而死。
慕容紹宗也是在邙山時被侯景利用、陰陷過的人,幸當時大將軍高澄有識人之明,不曾與他計較。慕容紹宗雖然在獻武王高歡在世時未得重用,但得此時渤海王高澄器重,早思報答。他這時只等高澄一聲令下便可渡穎去擒侯景。
崔季舒是高澄摯友,早從陳元康口中得知當時尚為渤海王世子的高澄就多次被侯景命人暗害,多少次險些令世子丟了性命。看侯景還敢說出什麼自充父執輩的話來,崔季舒早氣得臉色都變了。
只有崔暹異常興奮,他沒什麼機會隨同高澄征戰在外。如果這次一舉擒了侯景,不止為社稷除禍患,就是他自己,也算是有軍功的人了。
侯景是格外機警之人,早體會到人心的微妙變化,怒喝道,“痴兒胡言亂語以蠱惑人心,有心構陷於我,竟至於顛倒黑白。誰不知道爾與大都督高公早有嫌隙?當日在孟津,爾先是命大都督孤軍深入以抗西賊大軍。後在河陰城中,爾以詐死而命城門關閉不開,才致大都督高公敗回時不能入城,以至於慘死於西賊之手。今日推得一乾二淨,大都督若真是在天有靈,定要向爾索命。誰不知高氏乃欺凌天子的權臣?真正背主忘恩之人正是小兒,爾竟反污於我,天下何人不知高澄小兒將天子弄於股掌間?爾以我子逼我,我子與爾從小長於一處,爾若真忍心殺之,我又有何話可說?”
侯景若不提高敖曹之死還好,提到此節高澄也是氣得面色鐵青。高敖曹之死是扎在他心裡的一根刺,他如何能忘?
聽得目瞪口呆的侯和,見高澄突然下馬奔他而來,嚇得身子顫慄,不知道高澄要意欲何為。
陳元康緊跟在高澄身後。
那幾個看押侯和的偏將、士卒,見高王怒氣沖沖而來,紛紛讓開,把跪在地上的侯和孤憐憐地拋在中間空出來。
侯和見高澄的樣子急怒,他剛才本來愣怔著不知所以,現在忽然直挺起身子,一時難以起身又爬都爬不了,身子扭來扭去地想往前蹭,像是想膝行上前向高澄求和的樣子。
被亂麻塞住的口中嗚里嗚魯的,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侯和的眼睛也一下子亮起來了。侯和好像忽然又活過來了,不同於剛才形同於死人,他好像有了什麼想法。
高澄當然不會把堵他口的亂麻拿出來,他俯身一把就將侯和提著衣領從地上拎起來,然後大力拖著侯和往穎水岸邊走。那樣子活像是要把侯和扔進水裡去。
侯和跪久了,又被綑綁得緊,身子都麻木了。高澄哪裡管他能不能走路,只管拖著往前走。侯和身不由己如同死畜一般被從地上拖過。
被慕容紹宗的人折磨了一晚上,原本就已不成樣子,現在更是衣破發亂、滿身灰塵泥污,沒辦法再讓人看一眼了。侯和身子動不了,口中的嗚魯聲更激烈。好像待宰的牲畜知道自己瀕死的絕境而死命抗爭。
高澄用力將侯和甩了出去。
被綁得一點不得自由的侯和跌在地上,順著河岸的斜坡向下滾去。侯和在滾下的過程中用盡力氣、使盡辦法地掙扎,希望阻止這種下落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