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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貴這時心裡反倒激起了萬丈雄心。
“主公,此地不宜久留,還是速速離開為好。”于謹謹慎,怕事情生變。
侯和再沒機會說什麼了,西魏將帥早已拋下他率兵而去。
高澄回兵而來,一路急急而行,但也未見再有西魏軍蹤影。然而這時他的心思全在宇文泰身上。好不容易才擒獲此人,都怪自己一時貪功心切,疏忽了。他心裡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營塞大門洞開,幾乎無人守衛。裡面凌亂不堪,地上腳印重重疊疊,看起來甚是複雜。高澄在中軍大帳前下了馬,隨手摘下兜鍪,劉桃枝立刻接了過來。高澄走到中軍大帳外面,忽然止步,然後又繞過中軍大帳往後面寢帳去了。
寢帳門口沒有一個人,高澄心裡一下子就冷了。
一個士卒上前來想為他打起那厚厚的簾籠,只是他動作慢了些。
高澄一腳踹開那人,自己挑開簾籠走了進去。
他一入帳就定住了。
榻上空空,宇文泰早就不在了。
他仿佛不敢相信似地走到近前,盯著那寢具仔細看。被子凌亂不堪地堆卷在一邊,宇文泰確實不在這兒了。
高澄氣急敗壞地大聲喝問,“人呢?!誰放走了黑獺?!”
這時劉桃枝也進來了。
“大將軍,那原來守在帳外的兵卒全不見了。”劉桃枝一進來便回稟。他已經在剛才片刻的功夫把事情問了個大概。
高澄轉過身來盯著劉桃枝,眸子裡利如刃、冷如冰,好像放走宇文泰的是劉桃枝似的。
劉桃枝也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神絲毫不迴避。
寢帳里沒有點燈,火盆也奄奄一息,昏暗裡高澄的幽綠的眸子如嗜血的猛獸般有一種格外冷靜的殺戮之氣。他那美如綠寶石的瞳仁緩緩地轉了轉,忽然示意劉桃枝上前來。
劉桃枝走上來,高澄吩咐他卸甲。
他身上的明光鎧太沉重了,不便宜行動。
“大將軍!”外面傳來陳元康的聲音。
高澄立刻便大步走出去。
出了寢帳,第一眼便看到士卒正在給侯和解繩子。不知是什麼人綁縛了他,連口中也塞了麻布。
陳元康把那團麻布取掉,向高澄回道,“侯將軍被綁在自己帳中,剛剛被人找到。”
侯和這一路從鄴城來都相當閒散,部眾士卒都不明白大將軍為什麼要帶著這位武衛將軍。但他是郡公之子,況又嗜酒愛鞭打士卒,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
“侯將軍。”高澄慢慢一步一步逼近侯和,“是誰綁了你,不會是宇文黑獺吧?”
侯和不自在地借著活動手腳來暗示,他是被綁了很長時間了。聽高澄這麼一問,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高澄,所有藉以掩飾的動作都停止了。他是在宇文泰等人走後想出這個辦法來的。
營中原來守著寢帳的人都被他支走了。他以高澄之命集結營中兵將去追擊西寇,估計能有命回來的也沒有幾人。其餘就是他自己人,還有西寇俘虜。俘虜一走,侯和自己人是不會說實話。侯和做出自己被人綁縛的樣子,覺得至少可以隱瞞高澄一時吧。
“我猜的不錯,是嗎?”高澄已走到侯和面前。
陽光從侯和身後打在高澄身上,照得他的面頰清晰得纖毫畢現。高澄蹙著眉以抵擋陽光,侯和幾乎不敢直視。
“大將軍,是……宇文黑獺……”侯和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這麼說。”高澄的語氣已經輕緩得不能再輕緩了。“宇文黑獺逃脫,你是知道的?難道侯將軍就未曾阻攔?宇文黑獺怎麼還有心情去捆綁你,而沒有直接一刀殺了你?”高澄越說語氣越犀利。
“宇文黑獺這個人,大將軍還不知道嗎?他若要做什麼事,誰能攔得住?”侯和忽然鼓起了勇氣。他想,不管怎麼說他的父親侯景立這麼大功,有這個面子在,高澄又真敢拿他怎麼樣?再說,高澄自己不是之前也連番敗給宇文黑獺,這時若把事情都賴在他身上,是不是不妥當?
“攔不住?”高澄一邊說一邊已經揮拳而至。
他語氣是輕緩而問,下手卻一點不輕。侯和完全沒想到高澄會如此對他,一點防備沒有。腮上重重挨了一拳,身子一歪倒下去,連頭上的兜鍪都甩掉了。
“大將軍不可如此對我!”侯和大聲爭辯反駁。
他話音未落,高澄已經一腳踹過來。他心裡真是怒極了。費了這麼大力氣,好不容易才活捉到宇文泰,就這麼被侯和放走了。侯和這些鬼話他豈能聽不明白。若不是他有意放走了宇文泰,宇文泰怎麼會這麼輕易逃脫?連于謹、趙貴和所有的俘虜,走得乾乾淨淨,他的辛苦全白費了。既使宇文泰的六軍被他殺得乾乾淨淨,也不及他活捉宇文泰一人。
侯和挨了重重一腳,蜷縮著身子連連翻滾,他是有經驗的,這樣一來高澄沒能再結結實實地踹到他。
陳元康本來想攔著,但一想侯和所為實在可惡,也活該他有此下場。於是也就立於一邊不言了。
劉桃枝是不可能去攔著的,他只恨不得大將軍一腳踢死侯和他才能稍解恨。
士卒們幾乎都是心裡大聲喝彩。
高澄反倒被侯和的躲閃激怒了。他大步上前蹲下身子,一把就薅住了侯和的髮髻,然後重重地將他的頭搶在地上。“咚”的一聲如同石頭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