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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既不信我,又為何信任太原郡公?”高澄又問道。
“我自然更不會信他。”高常君坦然道,她站起身來,“太原郡公為人陰妒,倒是你要多多防範。”高常君往簾幕外面走去。一邊道,“我勸侍中不要迫人太甚,給別人留餘地就是給自己留餘地。”
她忽然止步轉身,四下里打量著椒房殿,一邊像自語一般,“我來了這一回,如今要走了,佛門清靜世界,再無牽掛,侍中身在塵囂中身不由己,還望多多保重。”說罷便穿簾而出。
高澄心裡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一時竟恍惚了。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了在建康與師父達摩相遇時的情境。還有師父臨行,渡江北上之前,事事如同歷歷在目。少室山上,密林之中,那裡又是什麼樣呢?
翠雲峰一夜讓南陽王妃乙弗氏心曠神怡。遠離了陰鬱氣氛濃重的洛陽城,遠離了讓人如同幽禁的南陽王府,乙弗氏忽然覺得心情開朗了很多。翠雲峰名符其實,滿山遍野都是濃綠。向遠處眺望是起伏連綿的邙山山脈,雲清宮又在翠雲峰頂,視野極好,讓月娥覺得呼吸都暢快極了。不由得心裡就生了歸隱之意。如果能和夫君脫卻爵位、官職的束服,在此隱居以避亂世也就余願足矣了。
第91章 :魚躍龍門歸極樂(下)
誰知道這樣的好心情那麼短暫。第二天清晨,天還似亮未亮的時候,睡意朦朧之間就聽到院子裡有隱隱約約的嘈雜聲。有腳步重重,有喁喁低語,這讓月娥心裡有點不安。於是急忙起身,想去看看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剛要出去的時候,忽聽門外似乎是有人走來。向奴婢擺了擺手,自己走到門口打開門,果然見左昭儀元明月的侍從芣苢正走上來。月娥的目光越過芣苢向外面瞧了一眼,居然看到武衛將軍元毗帶著一隊軍士在庭院裡,就好像整裝待發一般。這讓月娥心裡又不安起來。但是轉念一想,也許是皇帝元修和皇后高常君今日便將駕臨,因此元毗才如此緊張,怕萬一有失會出了紕漏。
“左昭儀命奴婢來協同王妃收拾好東西立刻上路。”芣苢走近乙弗氏身邊時向她低語道。
“上路?要去哪裡?”月娥大驚。她心裡更加驚慌地發現自己可能已經身不由己了。
芣苢回身看了看,攜月娥進來,命奴婢們都同出去,然後返身關上門道,“主上命元毗將軍護衛左昭儀和王妃即刻奔赴潼關,在潼關等聖駕降臨。驃騎將軍駙馬都尉宇文泰已經奉大行台南陽王殿下之命在潼關恭迎聖駕。到時候王妃和聖駕一同啟程去長安,就能與南陽王殿下夫妻相聚了。”
“一派胡言。這究竟是主上的吩咐還是左昭儀的吩咐?”乙弗氏又驚又怒。夫君的密信里分明說過一定要攔阻皇帝去關中。就連皇帝的長姊長公主元玉英也是這個意思。她已經很明白地把密信里的這層意思表達給了元明月。
可是……乙弗氏心頭驚懼,元明月真的把這意思轉達給了皇帝元修嗎?
“王妃急得糊塗了嗎?”芣苢冷冷道,“若不是主上有旨,元毗將軍肯聽命於左昭儀嗎?若不是主上的意思,皇后豈肯假孕偏幫著主上出宮?主上若沒有明旨,驃騎將軍怎麼會到潼關?恐怕就連南陽王殿下和長公主也是一個意思吧?不然駙馬都尉豈能出得了長安?”
月娥被問得啞口無言。這時芣苢已經命奴婢進來收拾東西。
洛陽城南便是龍門河谷,潛香寺就在河邊的龍門山上。從半山腰的潛香寺山門向下眺望,河谷開闊,一條河水望不到盡頭,景致極佳。
此刻無論是扈從聖駕的新晉太原公、散騎常侍高洋,還是一路上於車輦中心事重重的皇帝元修,都沒有心情去欣賞這絕佳的景致。車駕停在山腳下,伊河邊,高洋在馬上向上眺望,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片金碧輝煌的佛閣寶殿。這是他的阿姊、皇后高常君長期供養的寺院。因供養人的身份特殊,供養充足,慢慢地也就形成了一片貴盛的氣象。
“二公子……二公子……”高洋聽到了呼喚的聲音,顯然是鬆了口氣,從馬上緩緩轉身去看,就好像非常漫不經心似的。
是後將軍高歸彥帶著一隊軍士征塵飛騰地急急而來。
“是誰?”皇帝元修在車輦中坐了半天,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再走。而且心中惶惶,原本應該在此等候聖駕的中軍將軍王思政,以及他所掌握的宿衛軍也蹤影全無。
“太原公因何停滯不前?”元修從簾內探身相問。
“主上勿急。”高洋匆匆一句,所答非所問。
“二公子,信已經送回府中。”高歸彥終於馳近高洋身側,兩馬相錯,高歸彥低語。一邊掃了一眼不明所以正看著他們的皇帝元修一邊抓緊機會又道,“已經絆住了王思政。”他略一思索又道,“奉二公子之命給晉陽送信,算起來恐怕大丞相已經快到洛陽了。”
高洋一邊聽高歸彥說一邊心思轉得飛快在籌謀。
高歸彥略有諂媚地打量了一翻高洋,笑道,“如今該稱二公子為太原公、散騎常侍了。”
“你速去迎候大丞相,見了父親大人該怎麼說你自己思量。勿必不要讓我大兄先見到父親。”高洋陰陰地看了高歸彥一眼。高歸彥忙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