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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鶴堂本來是議政之處,只有這一張供坐的大床這幾日當榻用。連斗帳都沒有,高澄也就湊合在此安寢了幾夜。崔季舒心裡暗笑,長公主移居於此,倒把世子擠得無處安身,還連元氏舞姬那邊也不去了。
高澄在這兒睡得確實不太舒服。這時東柏堂內很安靜,聽不到有什麼嘈雜聲。這時他方才又睜開眼睛,有些慵懶地看著崔季舒問道,“豎子,****擾我,這麼早爾來此有何事?”
崔季舒笑道,“世子,這還早啊?長公主和元氏娘子都入宮去了。”
高澄沒說話,稍想了想,記起來昨日聽說宮中皇后將大宴命婦。只是這種秋日游宴的小事他不記在心上罷了。元仲華受邀而去是正常的,元玉儀去做什麼?又想,她舞跳得好,因是皇帝元善見所賜,宮裡也都知道,也許是皇后命她去宴上獻舞。他也沒太在意。
“爾究竟有何事?”高澄一副頭痛不已的表情問崔季舒。
“大將軍好事將近,那個柔然世子禿突佳已到了鄴城,安置在林泉舍館驛中了。”崔季舒早就有點迫不急待了。柔然世子的動向他一直關注,之前兩天就稟報過高澄,今日一有了消息又立刻來告知。
“怎麼,他是一大早趕來的嗎?”高澄從大床上起身,掀開那幅散花綾的被子下床。他此刻頭髮披散,僅著褻衣,自己找到中衣穿好,赤足在地上漫步,一邊目光四處逡巡,不知道在想什麼。
“是,連夜趕路而來。”崔季舒笑道。他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高澄對著崔季舒微微一笑,“不必理會他。”又轉過身去注視著滿壁的圖書,再吩咐道,“也不可輕慢了,視之上賓也就是了,且先讓他住幾日再說。”
“聽說他有個妹妹姿貌甚美,大將軍可求娶來。”崔季舒希望以此打動高澄。
高澄慢慢轉過身,色矜而滿目不懌,“誰說我要娶他妹妹?”
崔季舒大愕,脫口反問道,“大將軍難道不再立嫡妃了?”
高澄盯著他,一面恨得咬牙切齒,一面似笑非笑地問道,“叔正何出此言?難道我沒有妻子?”
崔季舒忽然想起來那天高澄以苗刀相對時的情境,努力擠出笑意來,“叔正都是為郎主著想。”
高澄止步於他面前,“爾真是好了舊傷又想添新痛,真要是為了我著想,以後休提此事。若是再被長公主知道,爾自己去向公主賠罪。說不定公主要爾性命,我也難保。”高澄的語氣語重心長,倒好像他在為崔季舒著想,是他在安慰他。
“大將軍心裡究竟有何良策?”崔季舒不敢再胡亂出主意了,只能問高澄。
“禿突佳不是還沒有世子妃嗎?”高澄睨著崔季舒笑道。
“大將軍想把哪個妹妹送給他?”崔季舒看著高澄半天憋出一句話來。他想不起來高澄還有哪個妹妹年紀合適。
“我沒有妹妹可送,可以送主上的妹妹。”高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崔季舒心頭突然跳出個奇怪的想法。他像見了鬼一樣看著高澄,但實在惜命,不敢把自己那個詭異的想法說出來。
高澄看他神色突變,倒不解了,不由問道,“爾為何如此看我?”
“大將軍是想?”崔季舒盯著他問道。
“覓得一個合適的宗室女,封為公主送給他為妃,他便是大魏的駙馬都尉,豈不是好事?”高澄說起來甚是得意。和親不一定是柔然嫁女兒過來,大魏也可以招婿嘛。
崔季舒驚魂未定地點了點頭。
這時天色大亮,透過紗幕看得出來外面陽光明亮得很,確實是不早了。
聽到裡面動靜,奴婢們開始往來奔走,服侍大將軍梳洗。崔季舒跟在一邊看著,一邊說些沒要緊的閒話。高澄心裡則想著要不要入宮去接元仲華回來,總覺得有點不放心。一會兒又想著對禿突佳萬不可太過遷就,以免落得和宇文泰一樣的騎虎難下。他也隱約知道宇文泰自從和柔然和親以來,長安宮中、府中不太平靜。雖細節不能完全得知,也能想得出來宇文泰是如何得左右為難。
待高澄剛剛修飾得煥然一新,正神清氣爽的時候,本想問問黃門侍郎今日宮中宴飲什麼情況,皇帝又在何處,便有奴婢進來。
奴婢回稟說東柏堂大門外有個年輕的公子求見大將軍。
高澄一時不明白。他這東柏堂並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來的,這本來是他的公署。若無公事,又是無職無爵的人,又會有什麼事求見?只說是年輕公子,他也記不起他認識這樣的人。
崔季舒沒說話,心裡倒想到一二。
高澄再問時,奴婢說是那公子只說是遠道而來,專為求見大將軍。
高澄沉默一時,崔季舒只看他沉思片刻,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便吩咐奴婢請那位公子進來。
第319章 :高子惠無心反自羈(二)
高澄和崔季舒互相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
不大一會兒功夫,聽到外面有輕微的說話聲,接著門被打開了。高澄眼前一亮,果然看到走進來一個年輕公子。
崔季舒忽然忍不住一笑,趕緊低下頭去。
這年輕公子步子緩慢,故作沉穩地走進來。等他到高澄近前,笑吟吟地叫了一聲,“大將軍別來無恙?”然後頗為嫻熟地行拜見禮,看他動作之間流暢連貫,崔季舒也訝然了,含笑看著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