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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是梁都官尚書羊侃的兒子通直散騎常侍,信武將軍羊鵾。
“到了就好。”蕭瓊琚顧不上又冷又累,語氣里頗感安慰。
“大兄,不宜在此久留。”另一個冷傲、淡漠的士子是羊鵾的庶妹、公主的隨護羊氏小娘子羊舜華。她點到為止地提醒自己兄長。
羊鵾見公主一切安好無恙,便命人去城下叫門。
平陽城平靜了很不少日子,突然在一片夜靜更深之中,守城的建威將軍蘭京接到稟報,說是散騎常侍、信武將軍羊鵾在城外請見,蘭京確實覺得意外。
他意外的不是羊鵾來司州,他意外的是來司州的是羊鵾。羊氏一族都是皇帝蕭衍的忠心臣子,沒有和任何一個皇子過從甚密,甚至包括太子。
蘭京自己確實是有點偏******,雖然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他曾是溧陽公主的隨侍。蘭京早就知道,侯景的叛魏降梁,必然會在梁國引起軒然大波。只是沒想到這波瀾不只是在建康,這麼快就波及到平陽這個邊境小城來了。
蘭京命人開城門迎接信武將軍進城。他自己也立即重新整裝出迎。
就在同一天晚上,東魏穎川郡,穎水之北的長社縣,駐守在此的大行台慕容紹宗也接到了稟報:高王居然親自駕臨,就在城門外。
長社城北,一片荒野,高澄下馬回頭喚道,“痴奴,近前來!”
聽到高王呼喚,武衛將軍侯和立刻應著他這近乎戲謔的乳名躬身含胸地小步奔來,不敢有一點怠慢。站在高澄旁邊的崔氏叔侄二人看到侯和的行動、體態一個忍笑,一個鄙夷。
只有陳元康沒笑。他心情複雜。知道眼前這人命數將盡,但又因為知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要說不準什麼時候成了枯骨,難免心有感慨。
“高王有何吩咐?”侯和走近高澄身前,說不盡的諂媚。
侯和心裡也明白,他的父親侯景現在豫州汝南郡淮水北岸的懸瓠城,雖然名為魏臣,未顯出反叛的痕跡,實際上已經是暗投南梁。
沒錯,他再傻也該看出來了。不信高王看不出來。誰心裡都明白,只等事實揭開的一天。誰都在等機會,他也需要機會。
父親從鄴城走的時候一句交待沒有,倒給了他許多看起來實現不了的承諾。自從到了豫州,再也沒有給他傳過書信,更是不置一辭。到如今他連自己的命都需要自己擔心了。這不能不說是因為父親的牽累。
“痴奴。”高澄反手用手裡鞭子的木柄點了點侯和的肩頭,“爾自去叫門,慕容行台自然出來迎爾進去。爾如今身份可貴,慕容行台見爾必然大喜。”
高澄那支馬鞭的手柄漆雕彩繪甚是精緻,他用力也輕重適宜,語氣更是柔和。侯和幾乎要受寵若驚了。忘了高澄一路上總是用“痴奴”這名字極其不屑地在眾人之前稱呼他。
侯和沒多想,欣然應命,直起身子便遵命大步向城門跑去。心裡想,怎麼說他也是郡公公子,武衛將軍,慕容紹宗又是他父親的舊相識,他倒可以嚮慕容行台好好探問一下身在懸瓠城的父親究竟是什麼意圖才久久不動。
“長猷兄。”高澄眼看著侯和到了城門之下,他轉頭喚陳元康。“立刻就把消息散布給侯景,就是要讓他儘快知道。”
陳元康沒有一點疑問地應諾。餘下的事高澄就不用再吩咐了。
陳元康非常明白高澄的意圖。侯景現在這麼不死不活地把控著汝南,占著懸瓠城這樣的要地,還不如趁早逼他現身。是去是留也要有個結果才好處置。不然何以興無名之師討伐?
禍害在蕭牆之內不如儘快驅之出門。雖然後果不可以預料,但也比總留在身邊好。
崔暹一語不發地站在高澄身側。他看一眼叔父,心裡暗想,高王把心腹親信都帶出來,鄴城又會是什麼情形?叔父看起來倒好像一點不擔心似的。
平陽城城門打開,信武將軍羊鵾率騎入城。
蘭京雖然不至於不認識羊鵾,但他與羊鵾並不相熟,素無往來。
黑暗之中於城內見數十騎入城,雖然看不太清楚,只覺得前面在馬上的男子是士子裝扮,還身著狐裘斗篷,看起來單薄了些,心裡覺得奇怪。
他侯在城門內未上前相迎,只因與羊鵾不相熟,不便過於熱切。而馬上的男子也並不下馬,一直提韁縱馬到他面前方居高臨下喚了一聲“蘭將軍”。
這聲音好耳熟。
蘭京心裡大疑,抬頭仔細一辨才發現,居然是溧陽公主,又驚又喜問道,“殿下怎麼來了?”
蕭氏下馬,羊舜華緊隨其後。
羊鵾早已下馬,左右環顧,甚是警惕。
“固成將軍,侯景有沒有書信給你?”溧陽公主被蘭京引著往城內走。兩人並行時她已經換了稱呼。急於知道侯景的動向。不是她沉不住氣,實在這一路人越想越覺得這事危急。
“殿下放心,侯景自矜身份,自然是不會與我密切往來。”蘭京的態然相當坦然,不失對公主的恭敬。“公主若是早知會末將,末將一定早去迎接公主。倒是臨賀郡王殿下,人還不知道在哪裡,早就命人送了多少口信來。”
蕭瓊琚聽得清楚,到底這次還是忍住了沒在人多耳雜的地方細問。
蘭京回頭瞟了一眼羊鵾,心裡也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