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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一看到元仲華,大驚道,“世子妃怎麼來了?”
元仲華倒一怔,不明白了。婁妃回鄴城她自然該來拜見,況且她從小在婁妃膝下長大,關係一直比較和睦。她也命人來稟報婁妃今日來拜見,難道婁妃還不知道?
月光這時才問道,“阿姨,可有什麼不妥當嗎?還是裡面有人在?”
阿姨欲言又止,但被月光問不過,只得道,“太原公夫人和世子妃同來是再好不過了。既然來了,自然要進去拜見。”她想了想又問元仲華,“世子妃可知道世子現在哪裡?”
元仲華不好說什麼,只搖了搖頭,她心裡有點難過,自然又不能這個時候和她們說自己的家事。
“王妃剛回來,世子也未來拜見。既然世子妃身子還未全好,不如命人去請世子來,先拜見王妃,還可以接世子妃一同回府。”阿姨出了個主意。
元仲華不置可否地應了。
月光卻記在心裡,等那阿姨去了,命跟著自己的人請自己夫君太原公高洋來拜見王妃。
只有阿孌心裡最清楚。
已經到了婁妃的院子門口自然不可能退回去。不管阿姨說了什麼,元仲華其實心裡都沒太多想,與月光雁序而入。倒是阿孌想那阿姨的話有道理,為防萬一還是悄悄命人去請世子。
等進了院子就覺得更不對了。庭院裡跪著幾個奴婢,個個垂頭喪氣。元仲華和月光更不解了。婁妃大度,雖然持家甚嚴,但不會為小錯恪責奴婢。看樣子這幾個奴婢跪得時辰也不短了,此時太陽上來了把早上的陰冷漸漸驅散,不一會兒又熱上來,這幾個奴婢個個滿面通紅,連眼睛都是紅的。
元仲華和月光又驚又懼地互相看了一眼,但都沒說話。已是不容退卻,只能讓人進去稟報。不一會兒奴婢出來說,王妃請世子妃和太原公夫人進去。元仲華還想著或許是奴婢不懂事惹婁妃生氣,月光心裡就想著此事看來並不那麼簡單。
元仲華在前,月光在後,當下就進了正廳。
婁夫人住的這屋子並不十分地大,倒是正相宜,陳設也並不十分地華麗,倒是頗有鮮卑風味。元仲華和月光進來,奴婢們挑開簾幕引著一直往裡面走,裡面是婁妃平時起居燕息之處。兩個人赫然便見婁妃和另一老婦正在座上。
老婦面色憔悴,還有掩不住的病容,面上皺紋細密深刻,看起來像是比婁妃年老許多。眉目也不似婁妃那麼平和、端莊。老婦的雙眉倒是又細又黑,但是像兩條誇張的墨線般明顯,雙眉吊梢,而眉棱處又尖得那麼凌厲,再配著眼角下垂形似三角的雙目,完全是一副剛猛、嚴厲又苛刻的樣子。
第174章 :公主泣代夫身受過(二)
老婦倒在正首,婁妃倒是陪坐在一側。老婦想來是身子確實不好,這個天氣還用著貂皮坐褥。她仿佛剛才正和婁妃痛訴什麼,看到元仲華和月光進來便止住剛才的話,瞪著她們辨了辨,然後把目光盯在元仲華身上。
老婦目光本就凌厲,尤其當她看到元仲華的時候,忽然抿唇擰眉,連略有下垂的雙腮都有些顫抖,雙目盯著元仲華幾乎噴出火來,一副極為憤怒的樣子,非常可怖。
這老婦月光從未見過,自然不認識。但元仲華略想了想就記起來了,是她的大人公高歡的長姊郡君高婁斤,太傅尉景的妻子。元仲華從小在渤海王府長大,自然見過這位夫人。只是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要想一想才能記起。心裡奇怪,看樣子她身患有疾,還不像是小恙,怎麼還會跟著婁妃一起從晉陽路遠迢迢地來鄴城呢?
元仲華因為心裡奇怪郡君的事,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婁妃看她的表情。月光卻注意到了,婁妃一眼都沒看她,一直就盯著長嫂元仲華,表情很奇怪,目光很複雜,讓人想不出究竟來。月光心裡不禁為元仲華擔心起來。
元仲華和月光給婁妃行禮。婁妃命她們起來。婁妃還沒說話,郡君便直了直身子,支撐起似乎很沉重的身體,目光冷冽地看著元仲華道,“久不見公主,想必公主目中自然也無老婦這個姑母。阿惠小兒都敢在天子的大殿裡責打姑父,公主自然也不必向老婦見禮。”她的聲音也冷冰冰的。
高婁斤說著又看一眼婁妃,復又盯著元仲華,忿恨道,“潼關一戰,竇行台隨阿惠出征。弟妹先是折損了妹夫,現在阿惠又不肯放過姑父。早知如此,老夫婦當初何必要養大賀六渾這個豎子?倒讓吾等年邁成疾時還要受他兒子的氣?”
高婁斤一邊說,欠身要起來下榻給元仲華行大禮,泣道,“老婦如今只跪求公主,轉告阿惠,要立威只管把姑父性命拿去,老婦也將不久於人世,性命也一併送他,不如此不足以顯世子之威風霸氣。只求他放過老夫婦兒孫。老夫婦不敢怨他,只怨自己當日不知後來事,自作孽不可活。”
按理說,高澄十歲的時候就被立為渤海王世子,從來都是眾人事之以少主之尊,高澄也從來自認為主,此外不管是對高氏族人還是外戚都以奴視之,向來飛揚跋扈已成習慣。
他杖責過堂兄高歸彥,讓另一位曾經遠道迢遞而來求見的姑父庫狄干在門外站了三日候見……這樣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既便是對同母弟高洋也一樣視之為奴。
元仲華是大魏長公主,又是高澄的世子妃,無論如何沒有讓元仲華去給郡君高婁斤行大禮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