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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突佳看了一眼回眸一笑的元玉儀。覺得高澄的禁臠也和他的弟妹一樣,泯然眾人。
“小郞君!”禿突佳歡快地喚了一聲,幾步奔過來也鑽入傘下。
高澄被這一叫嚇了一跳,但不動聲色地拋開元玉儀回過身來。看禿突佳身上都被雨淋濕了也不在意,一副很興奮地樣子,便問道,“天色晚了,賢弟若無事也回館驛去吧?”
他已經讓崔季舒去給禿突佳換了一個住處。總覺得在林泉舍中與梁國七皇子蕭繹住在一處不好。
“無事無事,日後在鄴城全都仰仗小郎君,今日說的話可不能不算數。”禿突佳笑道。
高澄沒想到他竟這麼上心,自己心裡暗自想著一定要儘快物色一個合適的人,表面上卻笑道,“賢弟真是心急,難道今日在宮中已經遇到讓賢弟傾心的人了?”
他本是隨便一問,沒想到禿突佳臉紅了,只說,“小郎君取笑我。”
高澄心頭大喜。雖不知他看中了哪個公主,但不管是誰,先把和親的事達成再說,便笑道,“賢弟只管告訴我,我一定成全賢弟。”
禿突佳卻笑道,“多謝小郎君。”
高澄也沒再往下追問。
東柏堂外遠處,太原公高洋一直徘徊不去。從大雨,到雨停。他身上的衣袍被雨淋濕,又漸漸變干。那替他撐傘的小奴根本就追不上郎主的步子,今日郎主如同瘋癲了似的。不過小奴也見多不怪了。
他一直未看到馮翊公主元仲華。但他知道她已經回了東柏堂。
剛剛又看到回來一乘華麗的馬車,正是新獲封的琅琊公主元玉儀。那個曾經住在他的太原公府的舞姬,是皇帝元善見賜給他的,後來又被大兄高澄強行帶走。他對元玉儀雖無感,但大兄搶走了這個原本屬於他的人卻是事實。
東柏堂里,一個見棄的世子妃,一個沒名份的外婦,兩個大魏公主都被安置在他大兄的公署中。高洋總覺得有點諷刺。
這時一個黑衣侍從潛來,至他身邊低語道,“郎主,大將軍去了渤海王府。”
高洋點點頭沒說話。
元玉儀回了自己住的木蘭坊立刻便重新梳洗更衣,高髻麗服煥然一新。對著前後左右幾個奴婢手捧的幾面銅鏡,來回顧盼地仔細瞧。以後她也是公主之尊,得要些公主的氣派才是。這對於她來說,是新鮮的東西。那個乖順的舞姬以後就只是大將軍高澄一個人的了。
原本安靜的東柏堂喧鬧起來了。
秋梓坊中,因為庭院中沒有草木之盛,不像木蘭坊的庭院中常年花團錦簇,所以到了秋天肅殺的季節更顯冷清。
除了阿孌沒有兩三個奴婢。這時都一句話不敢說地被阿孌指派著收拾東西。氣氛顯得很凝重。
馮翊公主元仲華自從回來以後一直坐在大床上倚著憑几。這麼長時間沒有動一動。阿孌有時過去覺得公主是在假寐,但仔細看她眼角又總有淚珠滑落。公主豈能真睡得著?
元仲華除了吩咐收拾自己的用物就沒再多說一句話。一幅疲備到極點的樣子。別人看來即便不問也能明白,她定是心事重重。
阿孌已經把一切都按照公主的吩咐整理好了。剛進來要回稟,看元仲華已經睜開眼睛,不像是剛才假寐的樣子。她沒再勸什麼,因為知道現在如果非要強迫公主留在東柏堂無疑是讓她心裡難受。
有一處國使用的館驛在鄴城之南,與鄴城之北的東柏堂遙遙相隔,又一直空著無人居住,倒是個暫住的好地方。阿孌已經命人去打掃收拾。
阿孌走到元仲華面前剛要回稟,話還沒說,就聽到外面有喧鬧聲。她仔細一聽,覺得很混亂。看一眼元仲華,元仲華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不知道她心裡想到了什麼。
這時門打開了,進來一個奴婢,滿面的委屈不悅之色,急趨至前不敢抬頭回道,“殿下,琅琊公主來拜見。”
原來是她。
阿孌訓斥道,“不是說過殿下欠安,不許人打擾,連大將軍也吩咐過不許她來見公主。”
奴婢可能是剛才受了什麼委屈,聽了什麼不好的言語,這時又遭阿孌訓斥,低頭回道,“琅琊公主說不拜見長公主是無禮之舉,總在一起不能總不相見,就是為了大將軍也該兩相安好,不要讓大將軍煩憂,也請長公主不要陷她於無立身之境。”
話里的意思,琅琊公主處處有理,無理的馮翊公主元仲華。不接受拜見是任性,而且讓大將軍高澄煩惱,也讓琅琊公主元玉儀無處立身。阿孌一聽就怒了,指著奴婢斥道,“這樣的話也敢來回稟公主?不見就是不見,你只管擋在外面。若是氣著了公主,生了什麼枝節,郎主豈能饒爾性命?”
奴婢嚇得臉都變了顏色,趕緊諾諾而退。
阿孌回身看著元仲華,走近她身邊,似是等她吩咐。
元仲華抬起頭來,淚珠從眼角滑落,但面容決絕無猶豫,吩咐道,“此處不清靜,早知如此就不該來。”
阿孌也哽住了。元仲華心頭的悔意她也有。如果從大將軍府出來沒有來東柏堂,這些日子應該已經安置妥當了。只怪之前疏忽了這裡還有元玉儀這個人。更沒想到她居然也有認祖歸宗得爵位的一日。今日看來,她已經和元仲華身份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