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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人,廣陵王元欣不語,李虎沉吟,李弼似乎是想說什麼……
“臣願保太子去守蒲津關。”居然是獨孤信。
趙貴轉頭看了他一眼。
元寶炬緩緩坐了回去,又淡淡道,“丞相所言甚是。信將軍願往,再好不過。”
宇文泰道,“如願將軍既有此意,我倒甚是欣慰,既如此,更無憂矣。”
其實宇文泰原來並沒有想命哪個柱國大將軍輔助元欽。此正用人之際,督將有的是,挑選幾個得用的也就是了。沒想到獨孤信倒主動請膺了。
所有人,沒有一個問過太子的意見。甚至沒有人留意到太子的神色。
元欽心裡已經是怒不可遏。
長安那邊調兵遣將,志在必得,西魏舉國上下幾乎是傾其所有地投入到突如其來的大戰中。想著利用東魏重臣據要塞而叛的天賜良機,一舉滅了東賊,再度一統社稷。
原本約定好的三年之約就這麼揭過去了。不會有人再提這事,爾虞我詐本來就是政治鬥爭和戰略計謀的本真。自從周公禮樂禮崩樂壞之後,誰還能做出宋襄公那樣的傻事?生硬地守著所謂禮制,自以為風度翩翩,卻給了人可趁之機。
或者說,當世早就不會再有宋襄公那樣的君子了。
消息自然只能瞞住一時,鄴城上下很快也全都知道了北豫州刺史高仲密據虎牢而叛的消息。聽說他還得了西寇的官職,被宇文黑獺授予侍中司徒的職銜。其實高澄也沒打算隱瞞這個消息,正好藉機看看群臣的反映,還有皇帝元善見是何態度。
在高仲密反叛的消息傳出之後,很快就流傳開了高王急赴鄴城,因此事而責難大將軍的消息。一時間把高王重情義,看重舊臣,的情狀描繪得動人心弦。於是人人罵高仲密是混蛋,自己不知道收斂,贖職貪墨,未得重懲,只放了外任的刺史,猶嫌不足,居然敢叛亂,真是混帳至極。
聰明人也都看出來了,高王已經不能再過分牽制兒子。看來在鄴城,大將軍之威已無人能撼動。如今早不是數年前高澄剛剛入鄴輔政的時候。彼時人人當他是只是小兒,覺得新鮮。看在他是渤海王世子的份兒上,雖也還算是能聽命,但畢竟聽歸聽、做歸做,該如何還如何。
經過這數年的時間,此時已大不相同。大將軍之霹靂手段,雷霆之威,理政之才,不能不讓人徹底歸服。
秋涼了,屋子裡也漸漸陰沉起來。
院子裡的女貞樹儘管還是葉子常綠,但總讓人覺得在綠色里摻入了一抹灰暗,不像夏天的時候是那麼濃稠、鮮艷的綠色。
天黑之後,整個大將軍府陷入了寧靜。高澄沿著聯廊走到屋子門口,跪在門前的奴婢打開門,高澄走進屋子裡,門在他身後又關上。
他走在木質地板上,赤足而步下無聲。屋子裡沒有人,當他走到帷幕前,阿孌從裡面出來。高澄向阿孌擺了擺手,阿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將帷幕挑開,沒說話。
高澄走入內寢中。
雁啄魚燈的燈光明亮和溫暖。高澄忽然發現,元仲華這裡很久沒有杜衡香的味道了。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靜靜放置在案上的銅博山爐,擦拭得乾乾淨淨,在燈光下有金屬的厚重質感。
他走到床榻前。雲紋帳帷垂落,難道元仲華這麼早就安寢了嗎?他伸手觸到床帳,稍一停頓,然後將半面床帳挑起縫隙。赫然看到元仲華果然睡在裡面,接著,他便不再受自己控制了。但儘量克制著自己,動作輕緩地閃身入帳,在榻邊坐下來。
元仲華側身向內,完全散開的頭髮灑落在枕上如黑絲緞似的,倒襯得她半面的側顏仿佛若臻首蛾眉。頭髮散落在裸露的肩、頸處,格外誘惑高澄。他覺得自己好久都沒有這麼單獨對著她,仔細地看著她了。
自從有了菩提之後,他每次見到元仲華總是和菩提在一起。元仲華每次都是衣飾整齊,完全慈母的樣子。縱然愛菩提,但此時沒有小嬰兒的攪鬧,高澄覺得格外安靜、享受。
想想大戰在即,他明日就要西征而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再見到她,心裡又覺得依依不捨。但這一次和哪次都不同,沒來由地心裡便信心實足。面對元仲華也不像從前那種離別的傷感,他心裡幾乎是更盼著早日率軍入河南,更期待凱旋而歸時與她重聚。
因為想到此,高澄更覺得熱血沸騰,心裡便衝動起來。他起身寬掉外袍上榻來,從側後將元仲華抱緊。
元仲華想掙脫,可能是不太適應他這麼熱烈,或是太緊了不舒服。她果然並沒有睡著。
“殿下醒了?”高澄半撐起身子探看,看到元仲華還是閉著眼睛。
“大將軍怎麼來了?”元仲華的聲音裡帶著些鼻音,喉嚨里又略有嘶啞,像是被吵醒的。好像他不該來似的。
高澄心裡很不滿意,自從和親之後,元仲華好像和他疏遠了,動不動就是大將軍長,大將軍短地稱呼,很少再喚他“夫君”。他強行將元仲華的身子扳過來放平,面對著他。
元仲華雙眸半睜半閉,好像眼瞼沉重得都不是自己的一樣。任由他施為,自己一點也不上心。甚至還伸手在他胸上推拒。
“殿下是真累了嗎?下官明日就啟程了,殿下就沒有一點不捨得下官?”高澄任性地想聽到她說捨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