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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歡宴好,正覺索然寡味的時候,皇后向她身後的孝吩咐了幾句會。別人聽不到,不明白皇后是什麼意思。但人人留意,心裡暗自猜測。只有濟北王妃心裡明白,表面卻裝做很淡然的樣子。
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奏起樂來。那是早就設好的鐘磬絲竹,一直設而不奏,不引人注意而已。
命婦們心裡鬆了口氣,雖也不過分期盼,但樂聲一起氣氛輕鬆,總比剛才的沉悶要好。
舞樂也是宮宴的必備項目,看熟了就是那些,倒也沒什麼奇怪的。果然不一會兒就見一隊舞姬翩然而來。舞姬們個個身著白衣,長袖揮舞,原來又是白紵舞,這就更沒有什麼新鮮的了。
強似於無,命婦們無可不可地各自坐於自己席上看著殿內正中的舞得興起的舞姬們。
然而,很快就有人看出了異樣。
高陽王妃第一個先看到那個被眾舞姬如眾星捧月般擁於正中的人很是眼熟。那個舞姬梳著望仙髻,身上穿的舞衣輕軟似雲,明顯和別的舞姬格外不同。她的舞技也不是別的舞姬可以比擬的,身如綿柳,似於無骨。
尤其不同的是神態嫵媚至極,輕顰淺笑,簡直引得人目不能移。命婦們即便都是女子,也不自覺地就被吸引了。然而當她舞近了,舉袖掩面再落下露出笑面時,居然發現,原來是琅琊公主元玉儀。
舉座皆驚,只有濟北王妃目中滿是欣賞之色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高高在上的皇后高遠君面露笑意,似乎是格外喜歡這個舞蹈。
長公主元仲華心裡格外驚訝。她隱約感覺到自從元玉儀獲封公主之後似乎很忌諱曾經的家養舞姬身份。沒想到今日宮宴,內外命婦濟濟一堂,她居然能當眾一舞,怎麼說也有點以娛賓客的意思。而元仲華之所以驚訝是因為元玉儀看起來是自己完全醉心於此,一點不像是被人強迫的。一副甚是陶醉其中的樣子。
命婦們沒有人竊竊私語,各種目光盯著琅琊公主元玉儀。有嗤笑,有訝然,有艷羨,有不解……
無論如何,元玉儀那種翩若驚鴻,宛若游龍的舞姿還是打動了所有人。
元仲華不擅於此,也從未留意。即便如此也覺元玉儀的舞技與她懷孕之前好像有了很大的不同。不只精湛了許多,而且有種說不出來的剛勁藏在其中。一種執著,一種心意如鐵的堅毅。
太原公夫人李祖娥看了一眼元仲華,好像想說什麼,但又止住了。可能是覺得現在說不相宜。
元仲華身後的阿孌蹙眉細看,心裡覺得有點不安。
樂止舞歇,元玉儀形未亂,氣未喘,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沒有人能走近看到她額上滿是細汗,只看到她依舊面上微笑。
如同凌波微步,不見其行走之痕跡。白衣飄飄走到近前,在眾多舞姬中脫穎而出。向皇后叩拜。
“琅琊公主舞姿卓絕,真讓人眼界大開。”高遠君吩咐給元玉儀設座,就在濟北王妃之側。
“妾只懂得此道,若是能以娛皇后耳目,讓夫人們開懷一笑,妾甚是欣慰。”元玉儀也滿面是笑地回稟。看樣子是一點也不介意。
元玉儀謝了皇后之恩,入座捧觴為皇后上壽。觀其神態完全不同於之前隆重妝扮以炫耀公主身份的樣子。可是和再之前的那個舞姬元玉儀也不像是同一個人。原本也就沒有哪個命婦真拿元玉儀當作公主。可是懼於大將軍之威不敢有所表示。這時見元玉儀態度突變,這些命婦們反倒心裡舒服了。
昭台觀是元玉儀早產和兒子夭折之處。高皇后見她完全已無芥蒂,自己心裡也舒服了許多,倒在心裡對元玉儀多了幾分嘉許。
高陽王妃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盯著元玉儀在無人留意時起身捧著玉觴走到長公主元仲華席上。而元仲華正和鄰席並坐的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兩兩對飲。她倒有興趣要看看這個大將軍的嫡夫人和外婦會不會再起衝突。
阿孌見元玉儀走來,她不自覺地也上前一步。可是她沒有資格去阻止琅琊公主。
元仲華抬頭見元玉儀已經跪坐在她面前,完全不知道元玉儀為何如此。
元玉儀今日一直保持著滿面笑意的樣子。這時更笑道,“妾久不與長公主相見,特為長公主上壽,願長公主和大將軍夫婦情深意篤,相攜終老。”說完將自己觴中天醇一飲而盡。
元仲華也捧起觴,淡淡一笑,“琅琊公主費心。”她說完也一飲而盡。
元玉儀又移向李祖娥,笑道,“那日妾在此間遇險,多虧太原公夫人照顧,不勝感激,夫人容妾以表謝意。”又是一飲而盡。
李祖娥卻面上沒有笑意。“琅琊公主客氣。”她草草一回,也捧觴飲了。
元玉儀倒不多話便辭去了。
元仲華看著她的背影總覺得恍惚。剛才就好像是某種儀式,預示著什麼事情的開始,可又讓她覺得模模糊糊。
過了一刻,李祖娥看著元玉儀不知怎麼又到了高陽王妃席上。她扯了扯元仲華的袖子。
高陽王妃見元玉儀剛才和對元仲華滿面笑意,她心裡鄙夷又起。想著元玉儀終不脫舞姬本色,看來是吃了一些苦楚,想著還是要巴結大將軍的嫡夫人才是。
可是沒想到元玉儀居然一轉身就走到她面前了。
當元玉儀在她面前跪坐下來時,高陽王妃滿面寒霜,一動不動看著元玉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