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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華山王妃也伏身過來低語道,“自然不會高興,大將軍最寵外婦,琅琊公主也一樣有了身孕,她豈能高興得起來?聽說在府里也比從前不同了,大將軍並不以嫡妃待之。日後的事又豈能有所料?”
太原公夫人李祖娥這時看出情形不對。元仲華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是被攪得特別不安寧,一定是忍無可忍了。只是此時不宜過分慌亂張揚,月光也趁間隙於眾人不備時起身出去了。
剛才元仲華出來後忽然感覺又好些了,肚子也不像剛才似的一波接一波地墜痛。阿孌想她可能是因為在裡面坐得久,人又多,氣味不好還暄鬧,所以才會舒服。這時離開肯定失禮,阿孌也不敢亂出主意,就扶著元仲華在院子裡慢慢走了幾步。
前面禮成,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宴飲的場面熱鬧而歡快,高王給皇帝上壽之後退回來,忽覺身後有人扯他衣裳。回過頭來,炫目得讓人頭暈,他的新王妃月光正看著他。
雖然她面無笑意,但已足夠動人。高歡心裡有點痒痒的,微笑問道,“王妃有何事?”
“累了,想回去休息。高王不會見怪吧?”月光不客氣地道,眼睛盯著高歡,等他回答。
高歡有點意外。月光說的是柔然語,他也能聽懂。可“回去”這兩個字格外警醒了高歡,而他在一瞬間又把這個“回去”在自己心裡加上了自己的解釋。立刻親自喚奴婢來,吩咐送王妃回後宅去休息,特意又加了一句:不要讓人打擾。
以後她就是他的嫡妃,回去自然是回她該去的地方。這時高歡並沒有想起,那個院子從前是婁妃住的。
月光是轉身走了,高歡心裡也鬆了口氣。
高澄匆匆直奔後宅,一路上對誰都視而不見。一直到那院子裡,沒等詢問就一眼看到元仲華正被阿孌扶著在院子裡走過來。元仲華也看到了他,向他這邊而來。
高洋夫人月光追出來時正好看到高澄也來了。想必自己這時過去也多餘,便遠遠地止步不前,看著高澄。
敲這時元仲華的腹痛又開始了。這一次疼得厲害,時間時歇,已經滿額是汗。阿孌扶著元仲華向高澄急道,“郎主,夫人恐怕這就要誕育了……”後面的話她沒說,因為她也不能決定什麼。
月光見高澄是急得手足無措的樣子。想他也得過兩個庶子了,怎麼遇到這樣的事還是這麼沒主張。或者就是因為太緊張元仲華了,嫡子自然與庶子不同。月光這才走過來向高澄道,“這裡人多,旁邊有僻靜之處。”
高澄這才被提醒了,吩咐道,“先叫太醫令來瞧瞧。”有奴婢立刻領命而去。高澄又道,“去備好車,等公主休息片刻便回府去。”他看元仲華現在疼得厲害,想等她過了這一陣的腹痛再走。
元仲華已經無力再說什麼了,她的注意力全被那即將要出世的小兒所吸引。
阿孌扶著元仲華走出去。
月光一遲疑,但還是跟了上來。元仲華是長嫂,若要在高王府中,她是應該去儘儘心力。
月光被奴婢引著往後宅走。
服侍新王妃的奴婢除了原來月光自己帶來的柔然人,絕大部分都是高王府早就指派定了專等來供月光日常驅使的。這時月光被眾多奴婢如同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往深宅大院內里去了。
誰都不了解這位新王妃的個性,但王妃來出身和此時邦國和親的重要卻是人人都知的,所以人人盡力皆力,格外不敢怠慢。月光在殷勤獻好之中一邊走一邊打量高王府的規制。
她見識過長安的大魏宮殿。雖然長安魏宮是在官衙之上增補修建的,倒也算是壯闊廣大。那時候的月光生長於柔然草原,乍然初見已覺其壯麗。這時卻見識又有不同。
前後一對比,覺得高王府雖然不像長安魏宮那麼虛圖其大,但內里的奢侈精巧又讓長安魏宮為之遜色不少。一恍惚之間她又想起了那個已經崩逝數年的大魏皇帝。
元修是在死前最後的一刻見到月光的。雖只相晤一刻,但元修的沉切痛楚,無可奈何,壓抑到最後的爆發,都在月光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她這才知道,所謂天子,也有傀儡天子,並不都是喜怒之間關係天下眾生的天子。
正因為那一幕的映像深刻,她也深深記得皇帝死前對她的告誡,所以堅決不肯再嫁入帝王家。她的汗父阿那瑰也不強迫她,先以為是汗父明白了她的心思,現在來了這裡才漸漸明白,這鄴都中的皇帝竟和那長安的皇帝一樣,也是傀儡。只是可惜了這皇帝看起來也並不遜於大將軍高澄,竟能受得了任人擺弄嗎?看他倒還自得其樂的樣子,並不像長安死去的那個皇帝那般悲苦。
月光轉而又想到她的夫君高歡。心裡對他的感覺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但看到他便會明白為什麼汗父會同意選他做她的父君。是覺得這樣她就會一世安穩吧?而籍此也可以把大魏最重要的人物和柔然牽連在一起。這真是一舉兩得,費心算計了。
“王妃,就是此處了。”忽聽一個奴婢的聲音溫柔又滿含著笑意傳到她耳中。
兩個柔然奴婢扶住了月光,月光從自己的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她沒說話,抬頭看著眼前這個院落。
院落大門洞開,奴婢列於兩廂相迎。院門外兩邊是兩叢修竹,很清幽雅致。往裡面看曲曲折折,隱約可見屋舍精巧有意趣。她沒有住過這樣的院子,雖覺得受制於空間狹小,但也好奇並不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