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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正德正想命人去叫門的時候,平陽城的城門卻突然打開了。
蕭正德自以為沉得住氣地駐立不動,端坐馬上。然後他便看到一隊人馬從裡面出來。
沒多少人,幾十騎而已。為首的那個將軍縱馬向他奔來。蕭正德眼力很好,已經看出來正是建威將軍蘭京本人。
蘭京貌不驚人,又不是多話張揚的人,蕭正德對他沒有什麼太多的了解,因為幾乎沒怎麼留意過他。但知道他是太子的人。
蘭京到了近前,還未下馬,蕭正德便作出自認為不怒而威地樣子問道,“蘭將軍,你沒收到本王命人傳的口信嗎?”
蕭正德有意把聲音壓得很平穩,不做出怒形於色的樣子。
蘭京下馬先施禮,後回道,“郡王殿下見諒,這幾日北岸的事多,事情起伏不定,末將分了心,失禮之處請殿下恕罪。”
一聽說是北岸的事,蕭正德倒先被“分了心”。
“什麼事,你說來聽聽?”他早就忘了要施威,不知不覺中就急不可耐起來。
“魏國的高相沉不住氣,親自來豫州討侯景。高相年輕沒見識,也不如何勸說,沒和侯公講幾句話就當著侯公的面把侯公的大公子一腳踢到穎水裡淹死了,侯公怒極。末將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郡王殿下就來了。凡事聽憑郡王殿下調遣。這正是好機會,郡王真是大梁福星。”
蘭京有意把高澄說得拙劣,把矛盾有意擴大化。這是他之前想好的,就是要借著蕭正德好大喜功的愛虛榮性子來給魏挑起亂端。要是不趁著這個機會逼得侯景反向攻魏,那可真是可惜了。
果然,蕭正德立刻心裡大喜,豪情萬丈地道,“這個鮮卑小兒,剛剛承襲了王位,自己家裡事還未理清,就這麼急著跑來現眼,真是年輕不懂事。”
蕭正德示意蘭京上馬。
於是兩人甩脫了部從,一前一後地慢慢往平陽城裡去。
蕭正德真是心情極好。
蘭京也有意表示出:既然郡王殿下來了,凡事但憑郡王殿下決斷。
蕭正德覺得自己很沉得住氣,沒把自己的心思都講給蘭京聽。但實際上他心裡已經決定:立刻和侯景合兵一處,然後反向攻魏。
如果迎回了侯景,又摧城拔塞,那是多麼大的功勞。等到回了建康,自己在皇帝面前要有多大的面子。恐怕太子也真得尊他一聲“大兄”了。
蕭正德心裡已經飄飄然了。他根本沒想過侯景會不會同意。因為在他以前的映象里,侯景對他一直是唯唯諾諾地趨奉。這根本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
當蕭正德帶著躊躇滿志進平陽城入官衙後才赫然發現:他的侄女、太子的女兒溧陽公主居然早他一步已經先到了平陽城。
不只溧陽公主,還有羊侃的一對兒女:信武將軍羊鵾和公主的隨侍羊氏小娘子,也都跟著公主來了平陽城。
蕭正德頓時有點受了打擊的樣子。他心裡先就有點怨懟太子。他來之前也是先向太子請行,說明過他為什麼要去平陽城。
太子當時可是一絲口風都沒有透露。沒想到暗地裡來了這麼多人,再加上蘭京,平陽城裡可真是魚龍混雜了。
蕭正德看出來:溧陽公主是太子的女兒不用說了。蘭京既是公主從前的隨護,現在也能算是太子的人。羊侃說是皇帝的忠臣,但他的這個庶女,肯定和公主一條心,那不用說也是太子的人。只有這個信武將軍羊鵾,平素和太子並沒有太密切的往來。
皇帝和太子,實際上還算是一心的。所以不管是皇帝的人,還是太子的人,他們都算是一路人。蕭正德突然自作聰明地覺得,只有他才算是被排斥在外的人。
那麼他認為,他應該把這個局面反轉過來。他要變被動為主動。
首先蕭正德就拿出了皇帝特使的身份。其實他也只是徵得了皇帝同意而已,同意他來平陽探看形勢,而實際上他並沒有獲准主持大局的權力。蕭正德這時候拿著雞毛當令箭了。
其次,他拿出了“大皇子”的身份。暗示蘭京、羊鵾等人,他不僅是主上的特使,還受太子的重託。怎麼說侯景在魏國也算是有地位的重臣。那麼迎侯景入梁這樣的大事,在平陽城中,自然要由他說了算。
於是,蕭正德在做了這些鋪墊之後宣布,他要渡河去懸瓠城見侯景。他完全不是商量的語氣,而只是以“大皇子”的身份向臣下告知而已。
既然攔不住,溧陽公主私下便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侯景看來是不可能再重新以魏臣的身份侍魏了。那就乾脆去見高澄,遊說他合兵一處,一起把侯景除掉,豈不是梁與魏都絕了禍患。
蕭瓊琚覺得這個辦法對高澄還有對梁國都有好處,他應該會答應。
蕭正德一貫的作派,這時更是以侯景解困的恩人自居。他以為整個梁國沒有一個人能看出來侯景是有大材有大用的人。只有他一個是伯樂相馬、慧眼識珠,難免心裡激動不已。
同樣早早命人渡河,去懸瓠城送信。然後自己帶著人,從從容容地渡過了淮河向北而去,進入了豫州汝南郡魏國的地界。
蕭正德雖然知道侯景不會慢怠他,但還是被驚到了,大喜過望。
懸瓠城城門大開,魏卒列陣相迎。雖無鼓樂喧天,但有盔明甲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