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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和崔季舒誰都不知道,事實上完全不是家信里寫的那樣。
在馮翊公主元仲華產期之前幾日,忽然有渤海王府的人來接世子妃,說是婁妃派來的。元仲華自然沒有懷疑就去了渤海王府。阿孌當然也帶著奴婢一起跟著去了渤海王府。
等到了王府,婁妃又命人傳話說大將軍出征在外,怕大將軍府里無人照管,要留世子妃在這裡住幾日,讓阿孌等人速去收拾寢居處,請世子妃暫且先到婁妃住的院子裡休息。
渤海王府是元仲華極熟悉的地方,也就遵婁妃的吩咐讓阿孌等人先去了。元仲華想著有些日子未來給婁妃問安,也沒見到高遠君,就只帶了兩個奴婢自己往後面婁妃住的院子裡去了。
一路走過來,元仲華竟然一點沒注意到渤海王府里似乎人少了很多,安靜得有點不正常。直到了府第後身,竟連奴婢的影子也見不到了。婁夫人住的院子前面有一片竹林,原本顯得頗有曲徑通幽之感,不知怎麼今天看到這一片竹林只讓元仲華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
兩個不認識的奴婢開了門,把元仲華迎了進去。而跟著元仲華的那兩個奴婢被支開了。院落的大門在元仲華身後關上的時候,兩個迎她進來的奴婢極恭敬地攙扶著世子妃進了婁妃平時燕居之處,但是兩個奴婢誰都沒說一句話。
當房門在身後關閉的一剎那,世子妃元仲華一眼就看到了她面前的太原公高洋。
沒有婁妃,奴婢們也都退了出去,這屋子裡只有她和高洋兩個人。原本上座的高洋,在看到她進來的一刻已經起身離座,迎著她走了過來。她忽然發現,他竟然已經生得如此高大健碩。是因為她太久太久沒有注意過他了,他再也不是那個和她幼年時相識的子進弟弟了。
高洋穿著黑色的衣裳,他不喜華麗,不愛裝飾,似乎總是這樣一身裝扮,在過於光彩照人的兄長高澄身側,他太難引起別人的注意。當他走到元仲華面前時,給她心裡形成了陰鬱的暗示。原本外面的太陽那麼好,這屋子裡若是沒有這個人也是明亮而溫暖的,但是此刻這個幽閉的空間因為這個人的存在而充滿了陰暗的味道。
“太原公。”元仲華仰起臉來看著高洋不快地問道,“母妃呢?你怎麼在這裡?”
“母妃早已經回晉陽了。”高洋面對元仲華的質問不急也不慌,更看不出來有一點愚笨、痴傻的樣子。反倒是他的一雙眸子中目光銳利,可又透著無盡的陰冷。“殿下真的和我生疏了,都叫我太原公了。”他又往上走了兩步,和元仲華的距離近到了可以嗅到她身上的氣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呼出來,“我只願意你還叫我子進弟弟。”
元仲華立刻轉身,提步便想向門口走。她已經聽明白了,原來婁妃早就已經不在府里,根本就是高洋假傳了婁妃的話設計把她哄騙來的。今日鄴城的渤海王府真正的郎主已經是高洋。忽然覺得腳下一絆,裙子下擺被踩住了,事先沒有防備,身子就往前倒去。
元仲華還是想簡單了。
其實何止是渤海王府。高澄那麼有心地帶弟弟上位,扶著他上馬又送一程,連輔助他的人都一一安排妥當。父還晉陽,兄征長安,何止是渤海王府,就是鄴城也幾乎快要變成高洋的天下。
高洋當然不會任由她倒地,早就已經伸臂把她攬回來。元仲華的肚子被他這麼用力一勒,人是回來了沒摔倒,但同時肚子受了壓迫很不舒服,慢慢開始有說不出來的墜痛感湧上來。
“殿下要去哪兒?”高洋身子貼著她的背,攬在元仲華腹部的手臂並沒有收回來,居然還用手掌輕輕地摩娑著元仲華的肚子,漸漸手臂上用力,把元仲華更緊地收進他懷裡,一邊低語道,“母妃說了,大將軍出征在外,世子妃一個人在府里不放心,所以才接你過來方便照顧。”
不知怎麼,高洋明明是輕描淡寫的語氣,但就是透出了一縷陰冷。
元仲華想推開高洋,但是她現在已經沒了力氣,只能轉過頭來氣道,“母妃既然回了晉陽,我也不會留在這兒。勞太原公命人送我回大將軍府。”
趁她轉頭之際,高洋低下頭,嘴唇幾乎貼上她鬢角,很惋惜地道,“殿下怎麼不領情呢?母妃在不在有什麼關係?我與大兄不分彼此。在晉陽騰龍山上大兄可以照顧月光,如今大兄不在我也可以照顧長嫂。那天就是在這院子門前,長嫂也看到了,大兄對弟婦行止毫不拘泥。怎麼今天長嫂就不肯了呢?子進甚是不解。”高洋完全是一副疑惑的語氣。
“你不是子進!”元仲華心裡無比恐懼。見慣了夫君高澄對她處處依順,既便喜怒不定也從不對她用這樣的心機,存這樣的報復,此刻更覺得高洋心裡陰沉得足以讓她抑鬱而死,像是被一張無邊的大網籠罩一樣,甚至覺得絕望。這決不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個子進弟弟,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在晉陽相遇時李氏還不是你的新婦,你怎麼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說大兄是君子?當眾調戲弟婦是君子所為?”高洋的語氣里竟然帶上了一絲笑意。
“既然是當眾,又何來的調戲?”元仲華反問,她已經用盡了力氣,還是掙脫不了高洋,而且墜痛感越來越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