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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轉身之際,忽然一眼看到遠處那丘陵,隨口問二人,“那丘陵處是何地?”
于謹正是此間洛陽人,看一眼立刻答道,“漢世祖光武皇帝之陵墓。”
宇文泰聽了心裡一震,又深深看了一眼那丘陵,沒再說話,轉身吩咐人牽馬來,與于謹、李弼等人收拾人馬去了。
高澄頭痛欲裂一般睜開眼睛。
鳥語花香,微風暖陽,碧草青青,四處無人。夏之野,此處竟然這麼靜謐,把人心裡的煩躁洗滌一空。他忍著頭痛,慢慢從草地上起來。他眼前是一高大丘陵,這刻意為之的丘陵讓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一座陵墓的封土。
冢前荒草叢叢,只是不知什麼時候長出來的幾枝花朵。其中一枝深紅色的,花枝頎長,在微風中搖曳不止,還有蜂蝶盤旋其間。生趣和死寂,在這裡結合成了一種格外讓人賞心悅目的景致。想想昨夜的經歷,像是真的,不像是夢。可是此刻他出來了,那元仲華可有恙?
“世子!”
“大將軍!”
第195章 :司徒公遊說入潼關(一)
突然聽到有人呼喊。遁聲一望,是陳元康和侯和,帶著人找來了。
“世子怎麼在這裡?”陳元康雖然是穩重的人,但這時卻一副大喜過望的神情掩飾不住。
“大將軍,宇文黑獺已經撤軍了。”侯和盯著高澄仔細看。
“既然如此便命人去給大都督和濮陽郡公送信,令他二人立刻率兵與我齊集,一同赴潼關與宇文黑獺決戰。”高澄果斷吩咐道。
“世子,宇文黑獺並未料及高王及世子布置周密又迅疾來襲,他既無兵力又無糧草,必已引兵西歸。世子可扼守潼關之外,畢竟宇文黑獺所取倉粟只能急用不會長久,比及麥收時再無所獲,便是良機,可痛擊之,黑獺必敗,世子可再取長安。”陳元康覺得高澄的決定太倉促,他總覺得現在不是決戰的最好時機,只能先獻策希望能讓大將軍緩緩再說,事緩則圓,過急必無益。
“告訴慕容紹宗,待我之命,等我攻取潼關時令他渡河直取長安。”高澄又吩咐道。
陳元康顧忌侯和在側,不便在這個時候和世子過多剖析,只是先應著再說。
高澄忍著頭痛,又掃一了眼那陵冢問道,“此何人之冢?”
陳元康恭敬回道,“世宗宣武帝之冢也。”
世子妃、馮翊公主元仲華的祖父清河文獻王元懌是世宗宣武帝元恪的異母弟,同是高祖孝文帝的兒子。高澄忽然又想起昨夜那一番經歷,仿佛元仲華的屍身躺在石桌上的情景就在眼前。
“世子……”陳元康看他面色陰沉下來,盯著陵冢看,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呼喚數聲高澄才聽見,看一眼陳元康,有點不太自然地問道,“鄴城可有消息來?”
這話問得陳元康也一怔。鄴城的人並不知道世子半路改道來洛陽奇襲宇文泰,怎麼會有消息送到這兒來?何況也並無事要送消息。他便反問道,“世子有何事要問?”
高澄看看陳元康,欲言又止。他始終都在懷疑,昨天夜裡他所經歷的一切究竟是真的還是夢?要說是做夢,他一定不會相信,所經歷的事歷歷在目,那種種感受猶讓他心驚。可要說是真的,皇帝元善見、他的弟弟高洋,怎麼會都從鄴城到洛陽來?還是在古墓中相聚?最重要的是,他的世子妃、馮翊公主元仲華現在究竟怎麼樣?
這些話都不適合在這兒說,也不適合和任何人說,高澄只能吩咐收拾人馬,便出洛陽往潼關去了。
潼關,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險關。在洛陽之西、長安之東,是進出三秦之鎮鑰,是通往長安的咽喉。潼關之北是渭水、洛水會於黃河抱關而下。潼關南有秦嶺,西有華山,周圍都是山峰相連,木茂林深,幽谷深邃,其間羊腸小路僅容一車一人,絕險處更是猿猴都愁攀援。
宇文泰與于謹、李弼等人從洛陽引兵入關與駐守潼關的驃騎將軍趙貴合兵一處。西魏無兵無糧,駐於潼關之內。東魏則有慕容紹宗的十幾萬人屯踞於蒲津關待命渡河。大將軍高澄的數萬人正從洛陽奔赴潼關而來,隨時會兵臨城下。更有高敖曹、侯景的三萬人也奉命來與大將軍高澄匯合,只等聯兵一處,攻克潼關,再與渡河後直趨長安的慕容紹宗兩股疾進,直入關中腹地將西魏一舉蕩平。
宇文泰駐軍紮營,在潼關堅守不出。雖然此前不顧國力之微、糧不足而兵少,冒險去陝州取倉粟,但並不表示他是個無謀冒進之人。實在也是因為形勢所迫,不得不冒此險。但是時至今日,形勢又是為之一變,要去要留,要戰要撤,就不是能夠一語而定的事了。
第196章 :司徒公遊說入潼關(二)
中軍大帳里悄無聲息,又因為正值仲夏所以顯得氣氛更沉悶。西魏大丞相宇文泰獨踞上座,他的雙手撐著身前的矮几,一雙極大的黑如點漆般的眸子格外神情嚴峻地掃視著座下諸督將。
下首而坐的幾個人神情各異。于謹眉頭深鎖,李弼凝神思量,趙貴倒是豁達從容的樣子。剩下諸將都在後面站立,也都垂首不語。
形勢到了如今,是戰是撤,不管做出哪種決定,都會直接影響到西魏國運。決策上的細微之別很有可能變成現實就是失之千里。這麼重大的決定,誰敢在這個時候替大丞相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