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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故作姿態,面無表情,只道,“自然應該陛見。關西大行台賀拔岳將軍素為天子所倚重,既然宇文左丞是賀拔岳將軍的得力臂膀,更不能輕之慢之,理應在太極殿命群臣一同候見才顯天子對大行台的禮遇。”他一邊說一邊看著元毗。
宇文泰此時才發現,這位極年輕的世子那一雙美麗的綠眼睛裡極是威嚴。他心裡也肅然幾分。
元毗也不敢反駁。
第30章 :憑藉好風上青雲(上)
太極殿,是大魏皇宮裡最宏偉、莊重的宮殿。皇帝登基,皇帝婚儀,大朝會或是極其重要的祭祀、其它一些重要的朝務,均在此舉行。
今日在太極殿裡,皇帝高高上座,百官鵠立瞻望的居然就是個行台左丞、府司馬這樣的小官吏。
元修心裡有些急迫,又好奇,他期待的心同時因為不能私下召見而更感遺憾。
至於斛斯椿、王思政、元毗、元寶炬還有其他的官吏們則各人一樣心思,只是靜靜伺立等待。
唯一有點意外的事就是朝局真正的掌控者,大丞相高歡因身體不適而並未出現。這讓官吏們覺得需要更加謹慎、小心。司馬子如、孫騰、封隆之、高岳、高歸彥等人一向奉高歡為主,此時心裡難免起伏不定起來。宇文泰雖是小吏,但他身後的是關西大行台賀拔岳,所以宇文泰的陛見並不是小事。不明白為什麼大丞相今日缺席,難免心中惶惶。
司馬子如不由得看了一眼起首而立的世子、侍中高澄。高澄雖也卸劍、脫履,但軒昂之姿仿佛天成,赫然挺立如玉樹臨風,霸氣難掩,朝堂上即便天子也沒有這般氣度。司馬子如頓時覺得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不再神思無屬。看世子襟懷朗朗,臨大事而有靜氣的樣子比起大丞相來顯然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豈止司馬子如,群臣皆如此。以前雖然都明白,高澄既已被立為世子,早晚便是大丞相的繼承人,未來大魏朝局的真正掌控者。但高歡正值盛年,高澄年紀尚幼,所以並無人把高3澄視為真正主宰。待高澄剛成年,尚馮翊公主,晉封侍中,顯然是已經開始步入朝堂。忽然這位世子又失其蹤跡許久,似已淡出。不想突然來歸,領班上朝已經是成熟穩健、胸有城府之人。而據傳踞守長安的關西大行台賀拔岳命這位宇文左丞來洛陽朝晉就是世子之所為。表面上不然,暗地裡所有的眼睛都在高澄身上。
旁觀而立,作壁上觀的唯有一人,就是侯景。
宇文泰拾階而上,穿行於重重戍衛之間。進入太極殿時儘管已想過再三,但還是心頭一震。想不到這座魏宮中的朝務正殿,正是所謂朝堂者,比他想像得還要宏闊許多。殿內百官分列兩側,皇帝高踞上座,一剎時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了他的身上。宇文泰的神思忽然飄渺起來,不為這種威勢,只覺得心頭澎湃難平,頓生大丈夫當如此之感。似乎受到了自己心頭的鼓舞,他挺立而入,如至無人之境,向著上座的天子大步走去。
“臣關西行台左丞,府司馬宇文泰晉見皇帝陛下,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目中只注視著天子,高聲朗朗。
皇帝元修自然命他平身。元修仔細打量著宇文泰,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個有可能幫到他,有可能打破高歡專制擅權局面的人,元修一點好感也沒有。具體說不出為什麼,只覺得看到這個人就身上陰寒,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下面站立的南陽王元寶炬也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元修。他的感覺其實和元修是一樣的。元寶炬甚至有些悔意,後悔在知己不知彼的情況下就急於與賀拔岳部主動聯絡。可如今宇文泰既已來了,賀拔岳部已被請入,再想請出就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宇文泰平身後向著百官之首而立的高澄又是一禮,朗聲道,“臣宇文泰拜見高侍中。”
高澄抬手示意他平身,他面目溫和而客氣,但與私下裡兄弟相稱時完全判若兩人,甚至讓宇文泰有一種其高高在上的距離感。
“宇文左丞不必多禮。今日天子於太極殿召見,群臣迎候,如此禮遇宇文左丞,實際也是因左丞乃大行台賀拔岳將軍的得力部屬。天子思念賀拔岳將軍甚深,大丞相亦然。賀拔岳將軍久不來朝,朝中極為惦念,宇文左丞不防直陳明奏,好讓天子和大丞相不必如此憂心。”高澄侃侃而言,殿內漸漸安靜下來,只聽到他聲震殿頂。
賀拔岳為什麼不來晉見,這是再明白不過的事。一方諸侯,割據在外,帝室衰微,天子又能奈其何?但天子畢竟是天子,問責起來便是賀拔岳的不是。高澄之所以要這麼問,也正是給宇文泰出了一個難題,非要把做得說不得的事擺到明處來。
“賀拔岳將軍思念天子和大丞相之心可鑑於天地日月,將軍常常望闕興嘆流淚。”宇文泰急忙又跪下奏道,“奈何賀拔將軍深知長安之重,亦請天子和大丞相體諒守衛關中之艱難。”宇文泰以首相叩。
若說關中,表面上似乎通統一體。費也頭餘部、河西流民表面上相安無事。再論侯莫陳悅、曹泥等,具是面上和協,並無侵犯。但正因為看上去多種重組而生的穩定才顯得更不穩定,所以宇文泰說的也並不是假話。不過關中畢竟有地利,進而可兼山東,退而可踞函谷,正是自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