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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瞞上國大人,若是在平時,朝鮮國東拼西湊五百萬兩銀子還能勉強能拿出來的,可是前日夜裡宮變,王宮的府庫也不知被誰搬遷一空,如今朝鮮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出這些這些銀子的,請上國大人明察,出面與日使周旋一二。”閔成照真的是心急如焚,五百萬兩啊,若是拿不出,這日本人狼子野心,哪裡會善罷甘休。
可是這話傳入在‘兇手的老爺子’吳長慶的耳朵里就覺得有些不對味了,吳辰吳辰又恢復了痞氣,別過頭去吹了聲口哨,惹得老爺子又是橫瞪了他一眼。
吳長慶倒是不動聲色,端著茶盞,垂頭吹了吹茶沫才慢條斯理的道:“怎麼?你的意思是我軍有人搶掠了貴國的府庫咯?哼,天朝聽聞朝鮮事急,立即派兵乘兵輪前來營救,所耗之軍費何止百萬,難道是為了貴國的府庫?荒謬至極。”
閔成照嚇得魂不附體,忙不迭的道:“是,是,下國絕沒有懷疑貴軍的意思,只是……這五百萬兩銀子,急切之間當真是籌措不出,還望大人替朝鮮說項,刪減一些數目,若是能寬限些時日,自然也是最好不過的。”
吳辰見老爺子大義凜然,再看那閔成照吃癟的模樣,不由得心中大樂,心說:“老爺子果然不愧是個官油子,做賊的都能如此凜然。”
“說項?”吳長慶情緒漸漸的穩定下來,喝了一口茶:“這恐怕要貴國自己去談了,大清與日人已是誓不兩立,如今鬧到了這種地步,右議政以為,讓大清出面合適嗎?”
閔成照一時啞口無言,前日夜裡清軍與日軍爆了衝突,昨日一支清兵偷襲了日本大營的事都略知一二,心知日本方面所提出的要求已被大清接受,朝鮮唯有乖乖的付款了。
只是前幾日整個漢城上至王宮,下至官員的府邸都慘遭搶劫和勒索,哪裡還有五百萬兩銀子,他心裡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吳長慶打了個哈哈,站起了身:“既然日使的條件還不算苛刻,該如何決斷,還是看貴國的態度吧,日使不願意談,那麼我等也就告辭了。”
張謇也笑容可掬的站了起來,對於大清來說,只要日本不向朝鮮提出領土或者驅逐大清勢力的要求,那麼朝廷方面是不可能干涉的:“告辭。”
閔成照連忙相送,不過心裡惦記著五百兩銀子的事,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待吳長慶等幾位天朝的‘大爺’走了,憂心忡忡的閔成照急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是閔妃的親族,壬申宮變時閔氏親族被政變的士兵殺死了幾個,閔妃重掌大權之後,便立即提拔他為右議政,這一次閔妃讓他來斡旋日清的談判,其實也有讓他這個‘新官’提升政績的意思。
可誰知日本人連面都不出,態度出人意料的強硬,而且要求索賠的白銀也出了朝鮮的支付範圍,若是不能解決賠償的問題,他這個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恐怕就要也燒到頭了,不但閔妃不喜,這朝廷之中恐怕也會惹出不少的非議。
正在這個時候,家僕匆匆的進來稟報導:“大人,清國的大人去而復返了。”
“什麼?”閔成照先是一愣,而後離座吩咐道:“開中門,迎貴賓。”
…………
去而復返的‘清國大人’不是別人,正是笑得春光燦爛的吳辰,閔成照見回來的既不是吳長慶亦不是張謇,不由得頗有些失望,不過吳辰再怎麼樣年輕,終歸還是清朝來的大人,閔成照倒是不敢怠慢,殷勤的將吳辰迎入府中。
吳辰渾然一副訪親拜友的模樣,一會說久慕朝鮮文化,早年還熱衷學習過朝鮮語,為了表示他對朝鮮話確實略知一二,口裡思密達之類的話的叫個不停,一會又說自己極好吃泡菜,又論起天下泡菜,唯有朝鮮泡菜最合他的口味,隔了一陣子,又說高麗參極滋補的東西,打小就吃,因此如今的身體才這般的強壯,說完還顯擺著要脫衣服給閔成照看他身上的肌肉,嚇得閔成照連連擺手,心裡正琢磨著此人前來到底是何用意。
吳辰唾沫星子橫飛,東拉西扯從朝鮮說到廬江,又從朝鮮泡菜講到四川泡菜,言語之中,滿是對朝鮮美食文化的推崇,閔成照無奈,也只能跟著他飄渺不定的話題小心應付,到了最後,眼看要到晌午用飯的時間了,吳辰才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道:“閔議政,吳某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近年以來,朝鮮屢屢遭難,如今又被倭人脅迫,吳某看在眼裡,心中卻是萬般的不忍啊。”
吳辰說起這個,閔成照被說動了心事,嘆息了一聲:“倒是難為吳將軍垂憐,下國……哎……不提也罷。”他心裡只想著不得罪吳辰,倒是壓根就不指望吳辰助益的,其實站在清國的立場,閔成照也明白,這種事清廷和北洋壓根就不想管,眼前這個軍官就算有心摻和,也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
吳辰眯著眼睛,不動聲色的捕捉著閔成照的每一點細微的情緒:“不知閔議政到底有什麼難處?不妨和吳某說叨說叨,貴國便是吳某的第二故鄉,閔大人的難處便是吳某的事。”
閔成照又是一聲嘆息,他見吳辰如此爽快,倒是頗有些親近的意思,於是便將難處說了出來,最後道:“不瞞吳將軍,整個朝鮮能拿出來的銀子恐怕不會過三百萬兩,再多,就算是砸鍋賣鐵也籌措不出了,就這些,還需要富商們募捐呢,這幾年的稅賦尚需增加五成以上,其餘的兩百萬兩銀子,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