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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辰弄朝鮮新軍,我也弄新軍,似乎操練方法一般無二,為什麼會有差別。
”張之洞心裡一直在琢磨這事兒。患得患失的喝了口茶,腦子清醒了一些,那一邊吳辰道:“張軍門,一路上可還太平吧?哎,,宮裡頭鬧出這麼一檔子的事兒,這一路我進關來,到處都是人心惶惶的,真是令人難受。”
張之洞頗有同感的點點頭,若不是慈禧和光緒鬧到這個地步,他又怎麼會捲入這個事兒來,現在是想脫身也難了,有時候他真佩服李鴻章。瞧瞧人家這穩坐釣魚台的氣度,完全置身於事外的立場,只管顧著淮軍,光緒還是慈禧掌握了天下的權柄。多和他沒有關係,最終還是需要借重這位李中堂,再看看吳辰,朝鮮新軍已有成效,不管他投效誰。都有悠悠然的資本,只要他願意支持哪一方,哪一方的勝算都將成倍的增長,這二位可都是真真實實手握著大權的人物,就是跺跺腳,這大清都得震一震,再想起自己,不由得苦笑道:“倒還算太平,張某與吳大人所見的俱都是一樣,吧,,宮裡頭在斗,朝廷在斗,就連你我也不免捲入這場是非,更何況是那些平頭百姓了,百姓只求能芶且偷生。可是有時候,往往有人一念之差,說不準又是一場兵禍。”
吳辰笑了笑:“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天下已經折騰的夠久了,再多一次折騰也不妨,張軍門你說是不是?”
張之洞到是沒有體會吳辰的意思。只苦笑道:“吳大人入京,張某束手就擒的日子指日可待了,誰不知朝鮮新軍是天下數的上數的虎狼之師。張某原本還想和吳大人爭一爭,現在看來,這勝敗已見分曉了,天津新軍要拿下京城不難,卻絕無可能與朝鮮新軍時抗。”他搖了搖頭。不由黯然道:“張家人是科舉出身。先是做翰林,那個時候還年輕。少年意氣嘛,於是對誰都看不慣,嫌這個人無用,那個人做不好事。那個時候就在想,有朝一日我若做了封疆大吏,必然會比他們要好。咱們老祖宗留下了這麼多東西,一本論語就夠治國平天下了,靠什麼洋務,真是令人好笑。”
“可是等到真正做了封疆大吏,都督一方時才現世道的艱難,從前的想法真是幼稚的可笑,世道在變,祖宗的那一套用了幾千年 早就不靈光了,若是繼續沿用,早晚會有大廈將傾的那一天,變革才有生路。於是便捧起那些夷學去看,越看越現這些夷人極少會思考什麼富國強民的大道理,他們寧願花更多的心力去研究該如何開辦工廠,革新技術。張家人讀了半輩子的書,心裡怎麼說也有點志氣,於是就想,是該做做事,坐而空談有什麼用?前些年也辦了不少洋務,說來說去。其實還是一個難字,這才知道做事和講道理是不同的,大道理說的再好,可是做不好事,縱然你口裡滿是聖人、清明之類
“如今練了新軍,原以為這天津新軍不說天下第一,無論如何也算的上精兵吧,如今到了大人這裡轉了轉,才知道自個兒的想法實在是幼稚的很
張之洞到是一股腦的把心裡頭的話說出來,他其實這些年悶得也苦。先是做清流,後來又成了封疆大吏,如今練起了新軍,這些年他一步步走過來,別看表面上風風光光。卻不知勞了多少心力,如今到了晚年。回頭一看,卻現自個兒走了不少彎路,許多原本以為簡單的事兒都辦的粗粗糙糙,心裡難免多了不少的陰鬱,如今到了這個份上,倒是說出來求個痛快。
吳辰到是做了一會聽眾,其實這個時代的洋務派,其實和張之洞的經歷都差不多,先是反抗洋務,隨後又開始辦起洋務,可是往往不得其法。東施效顰,這其實和時代的局限性有關係,他淡然一笑:“所以張軍門就想著把賭注壓在光緒的身上,希望他的新政能鋪開?”
張之洞苦笑:“原來是有這個念想的,耳是現在看來,皇上確實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哎 ,若是皇上真是個成大事的人,恐怕現在天津新軍已入住京城了,只要擼到了老佛爺 再下一道旨意給吳大人,吳大人還敢帶兵入關嗎?”他突然似是鬆了口氣似的道:“到了這個地步,張家人也沒有什麼可說的,現下的時局已經明朗。老佛爺掌權只是時間間題,張家人既然敗了,身後之事這些天就託付下去,大不了不就是個一死嗎?嘿在下年方十一,即為貴州全省學童之冠,名噪一時,同治二年金榜題名,歷任翰林院編修、教習、侍讀、侍講學士、內閣學士,又出任陝西巡撫,補授兩廣總督,如今又是練兵大臣,這一輩子該風光的也風光了,沒有什備遺憾”
吳辰笑著打斷張之洞道:“張大人難道就不覺得可惜?”
張之洞曬然一笑,到是脫起來。原本對光緒還有些恨鐵不成鋼,這種心境也逐漸淡開,他豁達的連聲調都高昂起來:“怎麼會不可惜?廣東水師學堂剛剛有了些起色幾個槍炮局的框子都搭了起來,若是張某撒手了,誰還願意接這些砸銀子不見響的燙手山芋,可有什麼辦法?到了這個份上,已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死我一個張之洞,算是給那些不成器的維新黨們陪葬吧。
吳辰面容一緊,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刻意壓低聲音道:“維新黨里有哪個是能幹事的?書生而已。吳家人敬服他們的勇氣,卻從來不認為他們能成什麼氣候,什麼變法,變法了就真能富國?其實都是扯數的事兒,張軍門,我實話和你說了吧。吳家人這些天想了些東西,能讓你躲過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