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李玉華陡然叫好, 倒把穆安之嚇一跳。
穆安之對李玉華的性格認知時不時就要有所調整, 李玉華屬於性情多變類型, 什麼諂媚巴結、八面玲瓏、用著朝前,用不著朝後之類的, 屢見不鮮,穆安之還親身體會過。但這丫頭性情中也有一種強悍的剛烈,對不平之事頗有正義感。
如朱家此事,嗯, 李玉華還有天然對女子婦人的同情。
第二天李玉華早上仍是與穆安之一道出門,一人上朝,一人去慈恩宮請安, 不過今天李玉華在慈恩宮陪藍太后用過午膳就告辭回府了。
朱閱朱姑娘頭晌就到了,等待皇子妃娘娘的召見。
直待午後,一位身著水紅色宮裙的丫環過來說, 「娘娘回府了, 請姑娘在花廳相見。」
朱閱立刻起身, 隨手撫一撫腰間的流蘇玉墜, 隨著這小丫環出了小廳。徐徐而來的秋風帶來濃郁的晚桂花香,雕欄玉砌的廊檐下,卻又望不見這晚桂植於何處。朱閱卻不自禁想,造這園子的花匠定是個極懂時令之人, 早桂早開, 及至這深秋, 猶的晚桂之香。
朱家能將家產官司打到刑部, 便是在帝都亦是一等一的大富之家,不過,商賈富庶斷不能與皇家尊貴相提並論。朱閱自認見過不少世面,商人之家的奢侈精巧,在皇子府的軒峻壯麗面前,仍顯的小家子氣了。
隨著抄手遊廊一直向北,過一座朱紅月門,便見不少著宮裙簪銀簪或是宮花的大小宮人出入往返,彼此間偶有兩句閒話玩笑,身份高低能從衣著或神態上品度出來。
晚桂花香愈濃,朱閱的鹿皮小靴踩在鵝卵石鋪成的彎曲小路,朱閱抬頭望去,身畔便是一株枝葉間綴著金黃色花簇的晚桂,桂樹有合抱粗細,蒼翠的樹冠投下細碎光斑,人在這樹下走一遭,定能染上半身桂香。
穿過花園,臨湖一處三間小廳,窗格悉數是半透明琉璃鑲嵌,待到廳外,侍女令朱閱稍侯,她進廳通傳。沒多大功夫,那小侍女出來,笑道,「娘娘請姑娘進去說話。」
一瞬間,朱閱的心臟砰砰狂跳起來,甚至,她的側頰都因緊張泛起一抹深冷的胭脂紅色。她已打聽到,朱家的官司由新入刑部的三殿下接手,她費盡心思求得皇子妃娘娘一面,這一面,或者就關乎朱家的百年生死。
袖中的雙手捏成拳,尖銳的指甲刺的掌心生疼,藉助這痛意,朱閱強行寧神秉息,半垂視線,隨侍女進廳,拜見皇子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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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節氣不同,尤其帝都的深秋,時常起風,在院裡就覺著風涼,李玉華就喜這小花廳,有山茶點綴風景,再加上這邊窗子闊大,都是鑲的透明琉璃,陽光好的時候在這小廳里坐一坐,最舒坦不過。
李玉華倚著榻上隱囊翻見府中帳簿花銷,聽到微微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藕荷色衣裙的姑娘隨著侍女進來,侍女在地上放下拜墊,這姑娘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話說自從做了皇子妃,李玉華沒少暗地得意覺著自己嫁的好,嫁的體面,地位也高,不過,她仍是不習慣許多人見面就給她磕頭。李玉華道,「朱姑娘請起,坐下說話。」
有侍女端來一隻繡凳放在榻前,朱閱過去恭謹的坐了。
「我聽羅掌柜說你要來給我請安,也聽他講了你家的案子,你約摸是打聽著刑部消息才過來的吧?」
「民女原是早想來給娘娘請安,羅掌柜沒應臣女,說娘娘不喜人打擾清淨。後來慧心坊受召過來,原本民女要親自前來,趕上那天帝都府結案,我到帝都府聽宣,不想帝都府循私偏袒,欺我孤兒寡母,就耽擱了未能過來。」朱閱唇角抿了抿,仍沒有壓下對帝都府的不滿,「我斷咽不下這口氣,就把官司告到刑部,我打聽著三殿下接管刑部,正管我家這樁官司,就又去求了羅掌柜,他很同情我,答應幫我過來同娘娘說一說。」
「你有話到刑部說是一樣的,我家殿下最是公正不過,你若有冤屈,他定能為你伸平。」
「是。不瞞娘娘,民女也聽說過慈恩會的案子,殿下為人正直,憐老惜幼,倘不是敬仰殿下與娘娘的人品,民女也不能屢翻托請羅掌柜,想來給娘娘請安。」朱閱輕聲道,「只是,這裡頭尚有內情,倘殿下不知,斷我家這樁案子怕要繞不少彎路。」
「那你就說說吧。」
「此案之所以來打擾娘娘,實在是我心意散亂不知如何是好了。」朱閱道,「我聽說小叔近來與陸公府一位旁支子弟來往甚密,我只怕此事會有陸家人插手。」
李玉華道,「你這消息怪靈通的。」
朱閱不好意思的說,「我們做生意,都講究知己知彼,小叔早就有覬覦家財之心,不然我父親臨終前也不會留下遺囑。我實在也是不得不防。」
李玉華琢磨著這位朱小叔身邊定有朱閱的眼線,問她,「那你沒打聽一下,帝都府那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倘民女知曉一二,斷不能坐困愁城。」
李玉華眉毛微皺,視線望向朱閱低垂的潔白額角、細膩鼻尖,尋思道,「會不會跟陸家有關,正四品帝都府尹,若無位高權重之人插手,你父親的遺囑是怎麼不見的?」
朱閱深深的低下頭去,不敢擅自答話。
李玉華道,「你說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先去吧。你只管放心,殿下最是公正,他不會讓任何人受到半點冤枉。」
「是。民女叩謝娘娘。」朱閱起身對李玉華恭敬的行了個大禮,起身後不好意思的從袖管里取出一張禮單,小聲說,「頭一回見娘娘,不知道要孝敬什麼,這是我以前收著的幾個老繡件,請娘娘賞鑒。」
「行了,我以往也打過官司,也給當官的送過禮。我要收你這東西,豈不是與那些人一樣了,你拿回去。你敢打官司打到刑部,敢把帝都府一起告了,光這份勇氣,我就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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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安之把這件案子的前後因由整理清楚,在室女是否有獨立財產權的事讓禮部學究們去研究,穆安之先請帝都府尹陳府尹過來。
陳府尹這人的才幹,端看慈恩會的案子牽涉到他手下一位同知,一位戶房主事,一位仵作,就知這人才能如何了。可慈恩會的案子,硬是沒牽扯到陳府尹,全因他有位直隸總督的親哥哥。
陳府尹的兄長曾是今上伴讀,君臣情義非比尋常,穆宣帝待陳家甚厚,慈恩會的確沒有證據指向陳府尹,於是,被罰三年俸祿後,陳府尹還能安坐帝都府之位。
不過,穆安之叫他到刑部,他也不敢拖沓。
都知道穆安之爭儲失敗,但與穆安之爭儲失敗一樣有名的就是穆安之大變的性情,這位以往有溫文爾雅之稱的殿下現在極是喜怒無常,陳府尹可不敢得罪穆安之。
何況事關朱家爭產案。
想到近來境況,陳府尹都想去天祈寺燒幾柱平安香。
陳府尹一到,穆安之就讓他進去了,主要就是問問案情,陳府尹真叫一個冤,「就朱老爺那遺囑,我三令五申要保管好,畢竟朱家也是大戶,可還沒驗真假,就叫人盜了去。」
當下即便怪罪陳府尹也無用,穆安之問,「是怎麼被盜了?」
陳府尹唉聲嘆氣,「是叫江湖有名的賊偷花名梁君子的賊偷的。」
「梁君子,梁上君子,他這花名倒也不算名不符實了,可你是怎麼知道是叫這人偷的。」
「這人有個習慣,向來是偷一件留一件。」
「這麼說還給你留了東西?留了什麼?」
「留下了他的名號。」
穆安之險沒叫陳府尹閃著腰,手裡茶盅重重的往几上一撂,「一口氣把事情說明白,你還逗我是不是?你現在還不盼著趕緊把朱家案子審清楚,自己好脫身,我看你真是有恃無恐!」
陳府尹連連擺手,「殿下誤會了。自從證物遺失,我就從各方查找這梁君子,此人原姓梁,父母早死,就在市井長大,原為遊俠兒,不知從哪學來一身絕妙輕功,就做了賊,專偷各地聲名不佳的大戶,聽說他在江湖中人緣兒還不錯,有扶危濟困之名。」
「這樣說還是個君子大俠?」
「不不不。」陳府尹連忙改口,「就算人家大戶名聲不佳,那也不該去偷人家啊,扶危濟困用的還不是贓銀,不過是糊弄些沒見識的百姓罷了。他因愛偷,又因他這姓氏,江湖中人稱他梁君子。他名聲逐漸響亮之後,每每去偷盜,總要留下他的名號。帝都府便留下了一方白綾,上面寫梁君子三字,這字跡我特意找來以往梁君子偷盜留下的字跡,確認無誤,必是他所為無疑了。」
穆安之懶洋洋的靠著椅背,「你從頭把這朱家案子給我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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