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零章
李玉華這一發作, 簡直是比穆安之發作穆慶嚇人百倍, 如唐墨都心有餘悸的跟陳簡說,「我的天哪, 險沒把我嚇死。」
陳簡也說, 「娘娘威儀如雷,令人膺服。」
「真是嚇死人, 我看晉郡王叫三嫂都訓懵了。」唐墨又有些幸災樂禍,跟陳簡道, 「你以後還是別納小了,這些小妾多是不安分的。」
「你這都哪兒啊, 風馬牛不相及的。」陳簡哭笑不得。
唐墨點點頭,「也是, 你連個媳婦都沒有,別說妾了。」然後, 一幅得意樣,「我有!」
「你有你有, 你厲害!」陳簡心說, 你那媳婦今年才十三,咱倆不定誰成親早。
唐墨瞎得意了一回, 拉著陳簡道,「咱們去找慶哥兒說話。」
「去做什麼呀。」
「把今兒這事跟他說說, 也寬寬他的心, 我看自從他那心肝兒走了, 他總有些悶悶不樂的。如今想想, 還不慶幸送走的早啊。虧得他聽三哥的,早早把他那心肝兒打發回去了,不然,這要叫三嫂挑出不是,能生吃了他那心肝寶貝。」唐墨拉著陳簡去安慰穆慶。
穆慶本來好端端,結果給他倆一安慰,真是安慰的生不如死。
江珣的妻子何太太有幸得以旁觀全場,何太太說出晉地全體誥命的心聲,「也就是咱們娘娘,一腔正氣,這晉王府嫡庶混淆,簡直是一塌糊塗。」
何家江家都是鮮少有妾室的人家,江珣道,「也不知弄那些個妾室做甚,堂兄弟表兄弟處得好,比親兄弟也是不差什麼的。可要是嫡庶在一起,生出禍事反是比較多。」
「你這話可別在外頭講。」杜長史不就是庶出麼。
江珣道,「有多少杜尚書那樣的活聖人。」我杜師弟根本不會覺著自己是庶出好不好!
江珣看妻子收拾東西,問,「這是做什麼?」
「我看郡王府大姑娘的體型與我相仿,郡王府送來的東西,郡王妃並沒有收,這些衣裳是我沒穿過的,送去給大姑娘看看,若還使得,就請她先穿著。待過一二日,新衣裳也就得了。」何太太說。
江珣便不再多問。
何太太送的衣裳,穆惜今送的頭面首飾,蕭遙便送了起居用的著的一些小物件。至於郡王妃那裡,她們做晚輩的不敢無禮,自然有娘娘安排。
這位大姑娘性子相當爽朗,每天都跟新認識的朋友一起在外騎馬,臉上帶著笑,讓人一看就舒心。
郡王妃也是開闊之人,她時常與信安郡主在一處,也很關心穆安之,私下還與李玉華抱頭痛哭了一場。
李玉華說起她家三哥小時候的種種不容易,「三哥沒說過,可我猜著,柳娘娘待他很冷淡。小時候三哥在廟裡,長到好幾歲才有一個朋友,他那朋友是在廟裡治病的,家裡父母疼惜,三哥特別羨慕人家,還問過人家,怎樣才能讓柳娘娘喜歡他。後來,柳娘娘過逝,三哥那么小被接回宮,父皇兒女眾多,三哥讀書習武特別刻苦,起三更熬半夜的學習,就是想在兄弟里出頭,好讓父皇多看他幾眼。可他孤伶伶的,爭儲位時,連教他的學士都不肯幫他,只有他的朋友裴狀元替他說話,還因此遠謫北疆。我剛認識三哥時,他心灰意冷、對世間充滿厭棄。現在想想,他雖是皇子,可自小到大,過的不見得有我這樣的民女舒心。我一想起來,就心疼的很。」
郡王妃的眼淚早就掉了下來,哽咽道,「他母親不是不疼他,小妹是過的太疼太苦了。」那種極力壓抑的細微哭聲,格外讓人難受。再加上李玉華本就疼她家三哥疼的緊,也不禁紅了眼圈兒。
與郡王妃抱頭哭了一場。
郡王妃對穆安之有些冷淡的態度也就理解了,她與穆安之總是親的,就是再冷淡,也是正經血親。郡王妃擔心她連累了穆安之,信安郡主倒是勸他,「放心吧。宗室的事都是由宗人府做主,咱們娘娘一向得慈恩宮喜歡,前些天剛給楚世子妃送了份兒大禮,這個時候,宗正寺不會不給咱們娘娘面子的。」
郡王妃道,「我這些年不出門,又是在晉地,帝都事不聞久矣。楚世子我記得是個活泛人,一向是看上頭臉色做事的。娘娘得給他家多大人情,才能讓他家站娘娘這邊兒?」
「你不曉得,楚世子府近年來可是出了大笑話。」把那歌伎的事說了,「打鼠怕傷玉瓶,把蕭姑娘託付給了咱們娘娘。殿下見不得軍中竟有女伎跟隨,前些天讓穆慶把那女伎打發回帝都了。楚世子府想了多少法子,偏那伎子有手段,如今真把人給逐回帝都府,楚世子知道也得謝殿下娘娘幫他家大忙。」
郡王妃這才稍稍放心,順帶打聽了不少穆安之在帝都的事,還有關於李玉華的,郡王妃道,「這親事是慈恩宮看著指的婚麼,娘娘這樣的威儀氣派,不知是哪家貴女?」
信安郡主忍不住笑,「這事兒說來話長,不過你聽了定也痛快,我這幾年只要一見到娘娘就心裡歡喜,陸家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倒是咱們殿下命中注定的福分,娶了這樣好的媳婦。」
把穆安之這段曲折的成親過程跟郡王妃講了,信安郡主本就口才極好,此事原就跌宕起伏,出人意表處頗多。還有李玉華的身世,那真是,一齣戲都說不完的精彩。
郡王妃都不能信,「娘娘少時真在鄉間長大的?」她倒不是瞧不起鄉間長大的女子,只是李玉華跟著母親,六親全無的過日子,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可那天在郡王府發作,一干宗親外臣都懾服於她的威勢之下,哪裡像個鄉間出身的女子。
信安郡主道,「明聖皇后少時,也沒你我少時過的尊貴,這自來有大成就之人,是不講出身來歷的,天生就有不凡本領。」
「你這話說的是。上蒼給娘娘這樣不凡的本領,就是註定要來輔佐咱們殿下的。」郡王妃也是心下舒暢,想著自從柳家勢敗,三皇子也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可蒼天有眼,不管怎麼曲折著,就給三皇子定了這樣賢惠的一個媳婦。
信安郡主又把李玉華種種神奇之處跟郡王妃說的,這些事多是李玉華自己顯擺出去的,什麼在天祈寺抽籤,三次都抽到大牡丹簽。倘這還能說是巧合,還有從河南回帝都遇刺那回,正中三皇子妃的簽文。
信安郡主道,「當真是手旺命旺!」
「就是就是!」兩個以往多少年不對付的帝都落魄貴女,此時在同一個陣營,才發現彼此多麼的投緣,多麼的有共同語言,能說到一處去。
尤其,倆人都有孩子,信安郡主很喜歡大姑娘,覺著這姑娘是個難得的明白人,不怨不憐,生就一股豪氣。
郡王妃聽信安郡主說了胡安黎為收拾小妾連帶把親爹送斷頭台的事,也是感慨,「你家公子對你是真心孝順。」
「那殺千刀的倘還存半點良心,也不至連累我家安黎,不然這孩子讀書數載,如今功名都考出來了。」信安郡主想到胡世子就恨的心尖兒疼!
「胡家原也不是書香門第,我聽娘娘說,殿下與裴狀元是至交,如今身邊還有陳狀元,杜長史,都是一等一的文官人才,何必在文官堆兒里擠著,殿下身邊少的是武將。而且北疆這地方,武將建功立業更容易。」郡王妃道。
說得信安郡主也有些心動,可眼下,殿下親兵都是小江將軍江珣手裡,江珣一樣出身名門,人家開始就是入的武行。而且,這些親兵都是禁衛軍,小江將軍帶的久了,旁人想插一手不容易,反倒會跟江家交惡,得不償失。
信安郡主倒是不反對兒子改文從武,只是,兒子手裡沒兵啊。
郡王妃雖多年不理外務,可人還是那個人,低聲點一句,「殿下要想掌握北疆,只五千嫡系是絕對不夠的。」
以後殿下肯定會增兵,一增兵,不就有機會了。
信安郡主心中煩難頓解,笑道,「還是你們武門出身,有見識。」
「我這點見識都在打仗上了,不及你這方方面面知道的多,也周全的多。」郡王妃也笑了起來。
既是一個陣營,自是盼著彼此都好的。
此時,帝都宗正寺卻是因李玉華與晉郡王的摺子引得不少議論。雙方各有不是,李玉華把郡王妃母女直接帶走,這自然不大妥。但,晉郡王無疑錯處更大,所有事都是晉郡王惹出來的。藍太后都罵他,「這個奸狡小人!」
晉王府站錯了隊,也不能這樣說,一開始是對的,但是,現在的晉郡王娶的是柳氏長女。穆宣帝自柳家手中奪權時,當年保住晉王府王爵傳承的這樁親事便成了致命缺失。
老國公死後,新國公因謀反被誅,但是,皇家是留有情面的,柳皇后削去後位到廟中清修。當時也不知道晉王府是怎麼商量的,郡王妃主動上表,表示看破紅塵,想出家為尼。
皇家也是要臉面的,柳家必需要除,男丁我們不能留,可是,也不能把事做的太絕太寒人心。何況,老柳國公當年所娶定國公主是先帝長姐,咱們不得不手下留情。剛奪柳皇后的後位,郡王妃無災無痛的,怎麼好讓郡王妃出家?不能讓人說皇家薄情寡義啊!於是,藍太后捏著鼻子好生安撫了郡王妃,郡王妃就這樣借著妹妹後位被奪的時機保住了王妃之位。
這事真是令皇室厭惡至極,總覺著是郡王妃將了皇家的軍。
而且,皇家是真的忌諱柳氏,更不希望柳氏女在實權藩王晉郡王那裡有太大影響。
所以,穆宣帝給趙側室賜「賢」字的事,藍太后視若無睹。
晉郡王實也無愧藍太后對他的高度評價:奸狡小人!
當真是個奸狡小人!
晉郡王從此就冷淡了郡王妃,家裡抬舉起趙側妃來。
可是,剛把郡王妃按下去,柳皇后在廟裡有妊,而且,這件事,穆宣帝默認。不要認為藍太后現在對穆安之完全就是個疼愛孫子的慈祥祖母就認為當年對柳皇后有妊之事是認可並接受的,事實上,藍太后險氣死。
她一直以為皇帝兒子對柳皇后是利益大過感情,她真的不知道,原來她這皇帝兒子對柳後是真有情分。
可這點子情分簡直讓藍太后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在慈恩宮的小佛堂里一天三柱高香的燒,就想求著菩薩讓柳後生下公主。
結果,天不遂人願。
柳後生下穆安之。
所以,穆安之爭儲之時,有禮部大佬將他定義為庶子,並不是人家直接扣鍋給穆安之,是有實際的倫理依據的。
柳後是被廢後位,在廟中清修時有的身孕。
好在,穆安之出生後,穆宣帝對這個孩子沒有表現出什麼慈父情懷,甚至,並沒有接穆安之回宮的意思。
藍太后也沒提。
但,隨著陸家坐大,尤其柳氏病逝,藍太后開始想起,唉喲,我廟裡還有個孫子吶。
尤其,太子少時,陸家就有意推動立儲之事。
尤其,她還沒打算把後宮之權交給陸皇后時,陸家竟然開始攛掇著陸皇后奪權了。
於是,藍太后就更思念她那在廟裡的寶貝孫子穆安之了,她非但把寶貝孫子接回宮中,還親自撫養,還成了世間第一慈祥的好祖母。
這些年養下來,就是小貓小狗都有了情分,何況這麼個大活人。
尤其穆安之念書時就成績出眾,長大後當差得力,如今封了實權藩王,藍太后對他更是寄予厚望。
穆安之是姓穆的,正經老穆家人。
這孩子可不是姓柳的。
藍太后依舊不喜郡王妃,當年晉郡王抬舉側室,皇室樂見其成,原想著,過幾年郡王妃還不得香消玉隕哪,結果,一直沒信兒。好在,郡王妃也沒當年主動上表要去清修的手段了。郡王妃安靜的仿佛根本沒有這麼個人似的,卻也安安穩穩的在郡王妃的位子上活了下來。
藍太后充其量是不喜郡王妃,依舊厭惡柳氏,可晉郡王打什麼主意,藍太后一清二楚!別以為晉郡王真就糊塗油蒙了心,晉王府站錯隊,不是一次是兩次啊。
晉王府剛開始,這位晉郡王的父親老郡王,站的是先帝長子鄭王那邊兒,當年,先帝對鄭王非常寵愛,幾有立儲之意。後來,鄭王失愛於先帝,鬱鬱而終。柳國公將愛女下嫁今上,今上這位子十拿九穩,晉王府那位老郡王悽惶的什麼似的,為保王爵,為嫡長子求娶柳家新寡歸家的長女為正妃。
是的,郡王妃柳明弈是二婚嫁作郡王妃。
晉王府是由此保住的王爵。
這些年,晉郡王很冷淡的郡王妃,卻一直也沒向王妃下手,所打的主意無非是在穆安之這裡。
這是留著活扣哪。
至今藍太后想到穆安之的降生,都覺不可思議,這不就相當年漢武廢后阿嬌在長門生下皇子麼!
晉郡王無非就打的這主意,萬一穆安之有命哪,郡王府當然不會把事做絕。
真箇小人哪!
藍太后感慨一聲,心思卻在穆安之那裡,就算郡王妃母女過的不好,也不至於把人帶到北疆去吧。好吧,李玉華的摺子里寫的很細,連郡王妃所出長女那三樁親事也都寫給藍太后知道,而且是晉王藩旁支襄國公與山西巡撫簽過名的對話,自然不是作假。
藍太后就很瞧不起晉郡王這種當爹的,到底是嫡女,雖無縣主封號,尋個清白人家嫁出去也是做父親的責任,難道皇家還會不容?
還有那個趙側妃,抬舉都抬舉不起來的賤人!
賜你個賢字是讓你往賢里做人,郡王妃所用的泥金鳳凰紗、五尾大鳳也是你能用的!
不過,穆安之不會是對柳家生起什麼同情之心了吧?
柳明弈又一向精明果斷,這跟了親外甥去,顯然是以後要倚仗這個外甥的。嗯,反正柳明弈沒兒子,柳家嫡脈也沒有男丁,柳明弈以後能倚仗的也就是穆安之了。
柳家原就是軍功起家,老國公掌西北軍多年,柳明弈一嫁嫁的也是西北將領,她跟去北疆說不定還能幫上點忙。
藍太后與陸家已是水火之象,七皇子年少不頂事,現在所冀望的就是穆安之。若柳明弈能對穆安之有所助益,藍太后也不介意網開一面。
還有李玉華這種把老國公跟定安公主靈位隨手攜帶的事……你可真是個妙人啊。你不會對這種素未謀面的婆家外祖有這麼深厚的感情啊,你親爹虧待你,你都當他活死人,何況這倆是真死人。
你帶著他倆的靈位,原是要到北疆再用的吧。
我真服你了,你這無恥勁兒,真是我孫子的賢內助啊。
晉王府跟穆安之的官司,穆宣帝不管,藍太后跟楚世子道,「我看他們兩家各有不是,就是苦主郡王妃也不見得事事都對,這糊塗帳可怎麼算。」
楚世子道,「老臣也這麼想,要不先這麼著,待過些日子再說。親戚間一時好一時歹的,以後興許咱們不管,他們自己就好了。就是那趙側妃,實在有些不像話。」
「逾禮逾制,辜負聖恩,削側妃位,讓郡王自己看管吧。」藍太后道。
楚世子道,「新立的晉世子,就是這位側室所出。」
「我聽說晉世子無禮,要強奪商賈女為妾,人家不願意,他還當街拉扯,可有此事?」
「我也聽我那婆娘說過,後來打聽了,是皇商朱家女。我訓斥了晉世子幾句,他也答應以後會修身克己,謹言慎行。」
「讓他好生學一學規矩吧。」藍太后把要奪世子爵的心暫且按下去,原就是側室子,子以母貴,母以子貴,趙氏去側妃位,這世子爵即便皇家不奪,御史台也會上表的。
到時就由皇帝做主吧。
平疆王與晉王府打官司的事,半個帝都城都聞了風聲,陸家自然也不例外,藍太后想到的事,陸老夫人也想到了。
陸老夫人放下手裡的軟桃,接過侍女捧上的絲帕,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與兒子道,「聽說平疆王妃是捧著老柳國公和定國公主的牌位,以娘家的人名義接走了晉王妃母女。這西北軍,柳家經營幾十年,陸家才掌幾年,如今西北悍將,有不少是當年老國公使出來的。何況,柳明弈初婚不就嫁的紀家長子麼?聽說當年她跟前婆家相處的挺好。平疆王有備而去,還是給文嘉提個醒,他不認我這個祖母你這個二叔,咱們不能不想著他。」
「我也這樣想。只是怕文嘉多心,還得以為咱們挑撥他與平疆王。」陸國公道。
「他多不多心,反正咱們的心是盡到了的。那狼崽子一去,他就知道誰是親的誰是疏的了!」陸老夫人真是恨哪,陸侯多年不跟國公府來往,多少年來,國公府連西北軍的一個指頭尖兒都挨不上!
不然,何需另尋他法,經營他處!
莫不是上輩子的仇家投的胎,不為報恩,實為報仇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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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二更到,今天兩更,好肥好肥~~~~~大家晚安~~~~感謝在2020-04-19 11:52:07~2020-04-19 17:00: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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