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章
第二天打發人給二皇子妃送了賀儀, 又往慈恩宮孝敬了一回, 藍太后倒沒有催李玉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也知道這生孩子的確得看天意, 藍太后也不是一承寵就懷的龍胎,重要的是, 藍太后不是那等樣狹隘的人, 瞧著李玉華恢復精神, 眉宇間還多了些甜蜜, 就曉得小夫妻感情不錯。
正年輕的小夫妻,甜甜蜜蜜的,孩子也是早晚的事。
李玉華下半晌才同孫嬤嬤說起素霜的事, 「上回聽嬤嬤說是皇祖母特意挑的素霜素雪服侍三哥,按理長輩所賜, 我不該這樣說。可嬤嬤也瞧見了,素霜啊, 忠心的有點兒沒眼力了。三哥一回來, 還沒進屋, 她還拉著三哥嘀嘀咕咕的,我跟三哥在屋裡說話,她不打招呼就進來。她是不是對三哥有意思啊?」
「以往我看她並不是個糊塗人,我先點撥她兩句, 看她造化。」孫嬤嬤也知昨天的事, 李玉華倆陪嫁丫環雲雁雲雀都不敢說不敢做, 素雪也老實, 就是素霜忒明顯了些。
李玉華也是這麼個意思,「嬤嬤說說她吧,她服侍三哥一場,我是想著以後總不能虧待了她們的。可她這個樣子,我就是想提攜她,也不知怎麼提攜了。」
孫嬤嬤連連點頭,李玉華補充一句,「直接跟她說吧,我是絕不會給三哥納小的。」
孫嬤嬤正在往下點的腦袋嘎然而止,驚愕的看向李玉華,李玉華搖搖手裡的茶,輕鬆的說,「看我做什麼?這是三哥的意思。」
「殿下與娘娘恩愛,奴婢瞧著也歡喜。」孫嬤嬤笑眯眯地,別看李玉華還未有身孕,真是與三殿下情投意合,自打小兩口成親,不要說明面兒上的姬妾,就是暗地裡通房都沒一個。剛開始李玉華月事到的時候,也不是沒人生出個旁的念頭,可三殿下回家就往三皇子妃這裡跑,更是將書房都搬了過來,倆人親密的連根針都插不進去,更何況是個心大的丫環了。
李玉華吃著茶,細細的交待了孫嬤嬤幾句,她這也是為了素霜好,也不能仗著模樣略俊些就打她家三哥的主意啊。這素霜也是,白生張好臉,腦子卻笨的很,素霜這都二十三了,要是三哥有意,早就跟她好了。至今沒跟她好,就是沒那意思。
解決了素霜的事,李玉華就繼續跟小九叔張羅織坊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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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長史帶著手下人覆核刑部關於南夷軍糧案的卷宗,中午堪堪能歇一歇,程侍郎過來尋杜長史一道用午飯,見到杜長史的午飯食盒不禁笑道,「我見著小杜你這食盒,都想跟你換換差使了。」
「您又打趣我。」杜長史扶程侍郎坐下,「都是娘娘的恩賞。」
程侍郎帶著飯過來,倆人遂一起用了。程侍郎沒客氣的拿了片寒瓜,咬兩口說,「這寒瓜好,你也吃。」說著反客為主遞給杜長史一片。
杜長史笑著接過。
程侍郎已年過不惑,據他所說,家裡兒子比杜長史小不了幾歲,不論年紀還是官場閱歷,程侍郎都是實打實的前輩。
更難得的是,程侍郎完全沒有官場前輩的架子,他一向隨意,吃飯說話都如此。程侍郎問杜長史,「我得跟小杜你打聽一二,也不知殿下是個什麼章程。小杜你是殿下近人,撿著能說的說一說,也叫我心裡有個底。」
穆宣帝將南夷軍糧案交給穆安之負責前,刑部的審訊一直是程侍郎主持。
如今杜長史覆核卷宗,程侍郎一直沒接到穆安之的吩咐,就來尋杜長史打聽一二。杜長史給程侍郎添碗雞湯,「聽殿下的意思,如今刑部司人手不足,且這是三司共審的重案,殿下是想從三司徵募人手同審此案。」
程侍郎有些不明白,「從三司挑人一起審?」
「殿下好像是這個意思。」
「這案子一直是咱們刑部主審,大理寺御史台分管覆核監督之事,不過陪審而已。咱們刑部又不是沒人,何需從他們那裡挑人?」
杜長史有些為難,「這我就不曉得了。」
程侍郎笑,「來,吃菜。你這食不厭精,也嘗嘗咱們刑部的伙食。」
午飯後,程侍郎專門跑了趟內閣,杜長史則在穆安之那裡將程侍郎打聽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穆安之正要尋思早朝時陛下將通州運糧使一職點了何家人的事,聽杜長史回稟,穆安之放下手裡的筆,「知道了。」
杜長史說,「我看程侍郎是想把案子留在刑部審,並不想那兩家插手。」
「看黎尚書的意思吧。」
穆安之對此無可無不可,他到刑部後除了審案並不管刑部旁的事,所以說他主理刑部是不對的,如今刑部當家作主的依舊是黎尚書。
穆安之審案鐵腕,為人一向有神鬼莫近的名聲,實際他既能在刑部短短數月便聲名雀起,得杜華鄭許這樣的人相輔,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於衙門,不爭利。
於案情,不爭名。
在他手下審案,每一樁案子,誰出多少力盡多少心,穆安之從來都是按功績不同將下屬的名單羅列在摺子里,他不為自己爭名。
雖則他如今在刑部,名義上是他在主理刑部,實際自到刑部,穆安之只管審案,所以,刑部四司,他只管刑部司,在刑部司也只分管審案之事。至於刑部其他事,穆安之不管不問,自由黎尚書做主。
就是這次南夷軍糧案,他手下人手不足,他也不會打刑部旁的主意,索性從三司組建人手。
他就是要告訴黎尚書,他對刑部之權無所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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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朝結束。
清晨陽光穿透薄薄晨風照在人身上,穆安之自顧自往外走,他於朝中百官素無交情,往時鄭郎中會與他同行,自鄭郎中去了山東辦差,穆安之又恢復獨來獨往。
今日卻與往時不同,刑部黎尚書快走幾步跟上穆安之,知道穆安之喜怒難測,黎尚書都沒敢寒暄,直接說,「殿下,陛下令殿下總領南夷軍糧案,殿下可有空,老臣想同殿下細稟此案。」
「去衙門說吧。」
如此,二人分別登車,同往刑部去。
刑部就皇城外的太平大街上,不大功夫便到。穆安之馬車在先,黎尚書隨於其後,杜長史華長史沒有早朝資格,都是按時辰直接來刑部。
華長史一直在忙嚴氏案,杜長史見黎尚書也到了,給穆安之見過禮後對黎尚書拱手為禮,想黎尚書必是有事與殿下相商,不然這時候應該去內閣了,杜長史遂先退下。
黎尚書捧著茶碗,開口亦無閒篇,「殿下素來英明,老臣多思,一直想跟殿下說說南夷軍糧案,還請殿下恕老臣聒噪之罪。」
「尚書太謙了,原本我就想尋個時間跟您打聽一二,這件案子如今是個什麼章程?」
「南夷軍糧案原是南安侯上書,因有查到軍糧車隊偷載玉石之事,南夷不產玉石,但與南夷相臨的大理是出產美玉的地方。南安侯不敢小視此事,遂秘折上稟,陛下令刑部配合南安侯追查。」
穆安之眉心急促一跳,大理是鎮南王府所在,鎮南王府獨成一國,雖向朝稱臣,卻是正經藩國,看來內情比他想像中要複雜的多。
黎尚書繼續道,「南夷勢力交錯複雜,再加上鎮南王府那裡不好細詢,玉石案一直進展不大,倒是又發現有軍糧倒賣之事。這些在卷宗里都有記載。」
「說來慚愧,倒是周家案發,軍糧案方有重大進展。」黎尚書感慨一聲。
「有件事,既是查到軍糧車隊偷載玉石,直接就該查承運糧草的糧商,如何耽擱至今?」
黎尚書道,「當時偷載玉石的人一併拿下,只是尚未到帝都便在路上染病身亡。再往上線索已斷,未能繼承追查。」
黎尚書也有許多話不好說,以他的官位並非懼南安侯府,可南夷軍糧案立案之初就是始於南安侯的奏章。南安侯若有私心,肯定也是私下處置以免牽連家人,可見當初南安侯並不知世子亦涉其間。黎尚書當初想法大至若此,這事必與南安侯府無關,而不論軍糧承運使周家,還是糧商牛家,都與南安世子關係頗近。
說不上疏忽,此案其實也並未耽擱,因為查到軍糧倒賣,眼瞅就要拿牛家問話,此時牛家被周家案牽連,直接也下了大獄。
如此,三樁案子趕在一處,南安世子直接下了大獄。
黎尚書問,「眼下軍糧案不知殿下如何吩咐?先時案子審理咱們刑部以程侍郎為首,卷宗也多在咱們這裡,只有少許在大理寺,他們那邊我估計也準備好人手供殿下驅使了。」
穆安之喝口茶,他心中已知黎尚書來意,「以往三司分立,刑部審案大理寺覆核御史台監督,這規矩自然不錯。不過,我審案有自己的習慣。」
「殿下請講。」
「我要從三司各抽調人手來審理軍糧案。」
「那覆核監督的事?」
「依舊由大理寺監察院做主便是。」
黎尚書忽而老謀深算的一笑,「殿下,您是咱們刑部的人,主理刑部事宜,老臣得說句有私心的話,殿下要人手,咱們部里都是專門審案的人才,不是老臣誇口,比大理寺監察院都貼心。殿下要多少人,咱們衙門都有,何需外頭尋去?」
「這樣好嗎?」穆安之又問了黎尚書一句。
黎尚書一百二十個保證,「絕對好。闔衙門的人,只要殿下瞧得上的,就是老臣也願為殿下驅使。」
穆安之認真的說,「若是與案情相關,怕是少不了請教您。」
「殿下有所問,老臣必知無不言。」
如今看來,三殿下的確是個一心做事的人,三殿下堂堂皇子之尊寧肯退而自三司選人,也不想有爭權之擾。
三殿下肯退,是三殿下的心胸,可他黎某人一樣非狹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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