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四章
杜長史回到刑部就給宋平安換了三品大員以上才有的單間待遇, 同時當著宋平安的面兒吩咐看守的獄卒:
「所有送過來的吃食你先嘗, 送過來的水你先喝,他有個好歹, 你也就不用活了。」杜長使對宋平安輕輕地眨下眼睛,「有空再來看你。」
宋平安坐在乾淨的床鋪上, 靜默地垂下眼睛。
他這樣天生娃娃臉的人,在不笑的時候,竟也罕見的有一絲冷峻。
撣撣衣袖, 杜長史抬腳離開。
究竟宋平安值不值得他花這諸多心思, 試一試就知道了!
杜長史剛回到自己屋子,胡安黎就找了過來。杜長史搖著摺扇,風流瀟灑的問, 「你怎麼有空過來?」
「避嫌。」
杜長史便知是在審問南安世子,扇子一指茶壺, 「喝茶自己倒。」
「我不是過來喝茶的。師兄你過去吧, 殿下身邊沒個人不成。」
杜長使的視線落在他袖子上的不大明顯的褶皺, 像是被誰抓揉過,還有一兩點濕漬。面對師兄的打量, 胡安黎面無表情。杜長使拍拍他的肩, 「那我去了。」
刑部審案,尋常用不到大堂。如杜長史等人都是去各自的刑訊屋, 到大堂審問的必然是重大案件。
到大堂門口時, 杜長史瞥一眼守在門口的胡家二公子, 胡安然。
胡安然今年十八, 胡世子對庶子女的偏愛闔帝都有名,胡安然以往也是權貴子弟中的有名人物。
他面容憔悴,形容消瘦,弱不勝衣,一眼望去就令人心生憐惜。
杜長使住了腳,剛剛拍過胡安黎肩膀的手輕輕的拍了拍胡安然的肩膀,杜長使柔聲安慰,「安然,不要太自苦,你這樣,讓胡叔叔怎麼能放心呢?他最疼你。」
「杜二哥。」胡安然眼圈兒泛紅,自父親出事,他歷經人情冷暖,其實胡安然以往與杜長史的交情倒是一般,杜長史如今待他倒比以往那些人強些。
「別擔心。」杜長使得眼眸中掏出安撫與鼓勵,輕聲道,「我這就要進去了,以後再說。」
「嗯!」胡安然點點頭,望向杜長史的眼中滿是祈求。
杜長史用力捏捏他的肩膀,轉身進了大堂。
御史台左都御史還沒到,大家坐在後堂說話。
穆安之自然坐上首,黎尚書與大理寺謝少卿陪坐。
大理寺卿胡潁避嫌未到。
杜長史見過禮,穆安之擺擺手。
杜長史見程侍郎華長史也在側,就知並非人手不夠,而是穆安之特意叫他過來的。
畢竟會審侯府世子,並非什麼人都可以參與。
不過杜長史奇怪的是,胡源已經把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怎麼又要三次會審呢?
杜長史過去坐在程侍郎下首,程侍郎將卷宗遞給杜長使,「早上山東那裡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帳目有些對不上。」
帳對不上?
杜長史修長的眉毛微微一動,手上已是翻開卷宗,一目十行掃過,杜長使心中越發震驚。
鄭郎中許郎中被殿下派去山東,就是為了查算嚴家案的親身參與者——前昭武將軍劉重的案子。
鄭許二人都是幹才,這次送來的,非但有劉重生前身後這些年的帳目,連帶當年幫著劉重出手嚴家糧草的糧草商們的口供。
再對比嚴琳拿出的當年嚴家產業的帳簿清單,對照南安世子胡源的口供,銀兩缺口達五十萬兩之巨。
這五十萬的銀子哪兒去了?
鄭許二人送來證據環環相扣,除非山東人提前串供,出紕漏的可能性很小。嚴琳上繳的嚴家帳簿也經多方佐證。
這銀子去了哪兒,如今只有問南安世子了。
真是愚蠢。
如今南安侯回朝,不論世子招出什麼,看在南安侯的面子,只要不是謀反的罪過,總有三分香火情,南安世子竟是在隱匿銀錢。
要是五百萬兩,也值得侯府世子撒一次謊。
五十萬兩,這縱不是一個小數目,也絕不是一個大數目。
有些事情看著複雜,其實簡單,就像這五十萬銀子,三方證據一對比,就知道是哪裡的岔子。
這也是為什麼要會審南安世子的原因了。
杜長使翻閱卷宗的速度極快,合上遞還給程侍郎,輕聲問,「胡二公子誰找來的?」
程侍郎道,「正式過堂原就該家人在場,華大人著人知會的。」
杜長史對華長史點點頭,老華氣性不小!
事實上,此次會審也是華長史一力推動。
左都御史卓然終於趕到,卓御史滿腦門的汗,連連作揖,「恕罪恕罪,請殿下恕罪,陛下召見,下官來遲了。」
「看你這話說的,即使陛下召見,還恕哪門子罪。」穆安之冷冷起身,「即使卓大人到了,那就開審吧。」
卓御史乃當朝首輔裴相的得意門生,自從老友裴如玉被趕出家門,穆安之曾方面給過裴相難堪,裴相雖是唾面自乾的好涵養,御史台把穆安之參的不清。
後頭還有穆安之一人干翻御史台之事,總之梁子結的不輕,穆安之對御史台的大頭目自然也不可能有好臉色。
卓御史笑笑,朝黎尚書謝少卿點下頭,顯然沒把穆安之的冷待放在眼裡。
倒是眼睛看向華杜二人時笑了聲,自袖中取了塊帕子擦臉上的汗,一面說,「殿下還真是抬舉自己人,三司會審,二位長史也要在一旁嗎?」
「恕臣直言,二位長史只是殿下屬官,並非三司所轄,他們在這兒似乎不大合適。就是殿下需要個抄抄筆墨的文書,咱們三司也有的是人手,勞煩不到他們兩個。」卓御史天生一張笑臉,跟穆安之賠個不是,「我這人忠貞耿直,有話就直說了,殿下不要怪罪。」
「你既知道他二人是我的屬官,我既有事自然叫他們在旁服侍,這個道理,卓御史也不懂嗎?」
穆安之的目光里像淬了冰,卓御史卻仿佛完全感不到半點寒意,當帕子塞回袖中的同時,笑若春風的問,「可下官怎麼聽說兩位長史也參與到了案件審問,這可不合規矩。」
穆安之直接懟到卓御史面前,「他們是在履行我的意思,這不是屬官的職責嗎?」
「殿下說是,那就是。」卓御史一副惹不起穆安之的模樣,嘻嘻笑兩聲,那種神態甭提多招人火氣。
穆安之現在的性子,再不肯受這種挑釁,與御史台前仇舊恨一起發作,一腳便踹了過去。
黎尚書剛想打個圓場,沒想到穆安之直接動了手,他老人家上了年紀,手腳就慢一些,只來得及喊一句,「哎,有話好好說。」
謝少卿倒是想拉架,也只來得及拽住卓御史一片袖子。
華長史更是文弱老書生,杜長史眼疾手快,一步掠過,風帶起飄揚的衣袖,杜長史一把將卓御史拽了趔趄,切正好避開穆安之一腳。
黎尚書等人已都撲上前勸穆安之莫要動怒,穆安之之冷冷盯卓御史一眼。
卓御史正揪著杜長史不放,「賠我衣裳。」
杜長史是氣的,「這可真是好人沒好報,我還不是為了救你。」他力氣大了些,不留心扯掉了卓御史的半拉袖子。
「少來這套,你是為了救我嗎?你是不想你在殿下背上毆打朝廷命官的名聲!」卓御史半點不領情,吊著一雙桃花眼轉向穆安之,「他們都是代表著殿下的意思,那殿下賠我衣裳。」
穆安之咬牙,腳心癢的厲害,他怎麼這麼想再給這姓卓的兩腳呢。
不過黎尚書謝少卿一左一右在他身邊,勢必不好再動手,穆安之問,「真要我賠?」
「當然要賠,我這衣裳貴得很,用的是正宗的江南的絲綢。」卓御史可是半點情面都不講的鐵面御史。
穆安之點點頭,信步過去。
黎尚書謝少卿緊緊跟隨,黎尚書還說卓御史,「小卓你少說幾句。一件破衣裳,你還你還想叫誰賠?」
「我衣裳剛還好好的哪。」卓御史誓不罷休。
杜長史咯吱咯吱的咬牙。
穆安之走到卓御史面前,眼眸微眯,再次問他,「真要本殿下賠你衣裳?」
卓御史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過他依舊堅持,「自然。小臣家境貧寒,置辦這樣一件衣裳可不容易。」
穆安之伸手攥住卓御史的衣袖,黎尚書謝少卿同時急道,「殿下息怒。」
就見穆安之手臂猛然用力,呲啦一聲就將剩下的半拉袖子給卓御史扯了下來。
卓御史當即目瞪口呆。
穆安之一臉平和的看看手中撕下的衣袖,「我撕我自己衣裳。」
剛剛發善心險被訛的杜長史哈哈大笑,建議道,「殿下,屬下在此,剩下的讓屬下代勞如何?」
他就要去拽卓御史的衣領子,卓御史終於攔住杜長史的手,感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好好好,衣裳不用你們賠了。算我倒霉。」
「這可不好,怎好無緣無故讓御史大人倒霉呢?」華長史在一畔道,「老杜,咱不能占御史大人這個便宜。」
卓御史一時不慎,被擠兌的沒辦法,無奈道,「不倒霉不倒霉行了吧,我倆袖子出門就剩一袖子了,我今天真是走大運了!」
穆安之冷冷瞥他一眼,「審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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