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章
暮色降臨, 這是穆安之第一次沒有按時回家,他聽著這個女子將周家這些年所作所為一一說出, 那些保留的證據都存放在何處,穆安之立刻著人去取物證,與物證一併拘捕而回的, 還有周家的舅家, 牛家。
還有周家並非牛家村本戶,周老豚原是娘早死,後娘容不得他,舅家心疼外甥, 接他來養活,就在外家村里落了戶。
如今他這舅家做著糧草生意, 也是一方富戶。
落衙時辰,刑部司無一人離開。
周大太太一口氣將周家各種大案小案交待清楚,從十五年前開始, 除了糧草案,周家所涉之事何止百樁。
每件大小案情發生的時間, 原由, 證據,都掛在一條時間串連而成的書頁, 周大太太仿佛只是輕鬆的將之重新翻開, 告訴世人知曉。
周家對於周大太太的背叛先是不能置信, 周大郎在被押送到大堂的路上還如同瘋狗一般惡狠狠的質問段主事, 「你們把阿顏怎麼了!你們這是屈打成招, 我不服!我不服!」
待周大太太冷冷的站在周家面前與周家對質時,周大郎直接崩潰,不同於其他周家人的侮辱謾罵,周大郎整個人面色慘白,一雙眼睛只是直直的望著清艷冰冷的妻子,整個神魂仿佛就此分崩離析。良久,他方嘶啞著嗓子問一句,「阿顏,你真的……把什麼都說了,為什麼?」
周老豚更是屠夫本性畢現,咬牙切齒的咒罵,「李氏,這些年,我們周家何曾虧待過你!你這賤婦,你敢污衊周家,你不得好死!」
「如今不得好死的,並不是我,而是你們周家。」周大太太恨意凜凜,下一句話就直接斷了周家後路,「而且,不必想南安世子會援手救命,他利用南夷軍糧大賺私財,現在脫身都來不及,根本沒心思顧及你們周家!」
周大太太臉上快意與恨意交織,這種極致的情緒讓她這種自控力極強的人都忍不住微微顫抖,那一字一句仿佛帶著不可抵擋的殺意,「周家,死定了!」
「為什麼?」周大郎一徑喃喃,周老豚衝過去左右兩記耳光抽在長子臉上,怒道,「我看你是還沒清醒!」
周大郎嘴角溢血,臉頰腫脹,仍是痴痴的望著周大太太問,「阿顏,為什麼?」
「為什麼?十五年前,糧商嚴家之案,我父已被判斬監侯,我兄長功名被奪一併下了大獄,嚴家願意獻上全部家產,只求家兄性命。你收下嚴家家財,是怎麼說的,斬草不除根,留待嚴家以後報復麼?」周大太太字字血淚,對上周大郎震驚的眼神,周大太太厲聲道,「我,嚴琳,前糧商嚴佑之女,嚴珏之妹!我蟄伏周家十五載,就是為了報我父兄之仇!當年我嚴家流的血,我要你周家以血來償!」
周大郎幾乎不敢直視周大太太的眼神,或者是出于震驚,或者是緣於畏懼,他忍不住後退半步,鐐銬拖在地上嘩嘩作響,兩個衙役按住周大郎的手臂。
周大太太上前一步,冷冷道,「前塵舊事,你或許不知道,我兄長處斬之時,年不過十八歲。而今,周興,你的長子,你們周家的長孫,一樣是十八,一樣的秀才功名家族毓秀!我今天就要你親眼看他人頭落地!當年我嚴家流的血,我要你周家以血來償!」
周大太太不再看周家人一眼,她凌厲轉身,面向穆安之,沉聲道,「民女嚴琳,狀告周傢伙同南安世子,十五年前勾結魯地武將、今昭武將軍劉重,惡意陷害,以至延誤軍糧,鑄就冤案,請殿下為我嚴家申冤!」
周大太太一個頭叩在地上,發出沉悶聲響。穆安之正要接下此案,華長史卻是突兀上前一步,稟道,「殿下,臣有要事相稟,請殿下略退一步,在後頭商議。」
穆安之看向跪地叩首的周大太太,華長史急步上前,一把拽住穆安之衣袖,「請殿下先聽臣回稟要務!」
.
十五年前的嚴家運糧案!
現在提及嚴家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了,但年前糧商朱家的爭產案是直接鬧到刑部大堂,由穆安之親審的。
十五年前,嚴家是比朱家更顯赫的大商人,做的同樣是糧草生意。
嚴家的落敗由一次運糧案始,給軍中供應軍糧是有嚴格時間規定的,在糧草該到的時間沒到,不論何等緣由,都是死罪一條!
那一次嚴家的糧食順運河南下,離開通州碼頭到魯地途中,不幸遭遇水匪,糧草被劫。嚴家高價就地籌糧,待將糧草送到軍營仍是晚了三日。
南安侯大怒,不過仍是看在嚴家多年為朝廷效力的面子上,只是重重訓斥一番,未曾再做追究。
真正讓南安侯震怒的是,此次嚴家運來的軍糧中,竟有許多是霉爛的糧食。南安侯嚴斥嚴家,奪了嚴家一半的糧草生意,有御史直接將此事上稟朝廷,朝廷問罪嚴家,後,嚴老爺因貽誤軍糧最被斬首。
嚴家自此一敗塗地。
這件案子發生時,穆安之還住在天祈寺,杜長史也是在書院讀書的小屁孩,鄭郎中尚在考功名,華長史倒是略知一二,他不禁輕聲一嘆,「嚴珏是當年的秀才試案首,中秀才後就直接在國子監讀書了,說來,的確可惜。」
穆安之道,「既是案首入監察院,嚴珏應當不涉商賈事。」十八歲能中案首,即便是天才應該也沒空管商賈事。
華長史欲言又止,看向穆安之。穆安之疑惑,這事斷不可能與他有什麼關係吧,他那時不過四歲,華長史這是什麼眼神。華長史輕聲道,「嚴家當年有一門親事,嚴珏定的是柳氏女。據我所知,不過柳家不相干的旁支,柳家落敗後,嚴家謹守信諾,並未退親,嚴珏中案首後娶了柳氏女過門。」
一個柳字,穆安之頓時如胸中被猝不及防的塞了一把七情六慾在裡頭,說不出的心亂煩躁。他譏誚道,「那時離柳家問罪也有四五年的時間了,娶個旁支柳氏女就成罪過了?」
華長史微微欠身。
穆安之問華長史,「你有隱情回稟,就是此事?」
「是。」
「你要說什麼?」穆安之幾乎明白華長史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審視著華長史斑白的鬢髮,眼神逐漸冰冷。
「殿下生母廢后柳氏,嚴家的案子,一旦接下必然會引得小人重提柳家舊事,於殿下不利。故,臣請殿下三思!」
「三思什麼?一個柳家問罪,自此朝中便不能再提一個柳字了麼?我接審嚴氏舊案,便要憂心聖眷聖心小人讒言麼?我告訴你,姓華的,老子就是不做這個皇子,只要老子在刑部一日,老子就只管審案,審案也只問兩字:公道!」穆安之突然發飆,指著華長史的鼻子,噴華長史一臉口水。
華長史繼續問,「殿下不悔?」
「你給我滾!」穆安之一指門口,打算從此就把華長史辭退。
華長史沒滾,他擦擦面頰,突然對穆安之行一大禮,「既如此,請殿下將嚴家之案交給臣來審問。」
「十五年前,臣在國子監任教,臣當年,未能以師者身份說上一句公道話,臣於心有愧。」華長史眼眶微紅,一雙老去的眼眸隱現淚光,「臣願接審嚴家案。」
穆安之滿肚子邪火突然不知去向,華長史出身尋常,這把年紀還被發落到他府里做五品長史,一向也有些明哲保身的意思。穆安之體諒華長史的難處,一向也隨他去,卻不知這一向閒雲野鶴的人也還有這樣的熱血。
穆安之捏捏華長史的肩,「老華,你——」
「臣糊塗半世,庸碌半世,請殿下成全。」
.
嚴家的案子,華長史要接審卻還不是很容易,畢竟事涉胡世子,最終依舊是穆安之接過嚴氏案,華長史跟在穆安之身邊做輔助。
這件案子難審的地方也在於胡世子的身份了,而胡安黎做為尋找到周氏案最大突破口的有功之人,因周家案嚴家案都牽涉胡世子,胡安黎於帝都風評直接下降到冰點以下,但凡什麼忤逆、大不孝之人,都有了活著的代表,便是胡安黎。
畢竟,此時子不言父過、親親相隱是正常,如胡安黎這種大公無私的作為,實屬異類中的異類。
面對帝都流言,胡安黎表現出強健的心理素質,不管任何評說,他都當是狗屁。胡安黎跟在杜長史身邊做周家案情的整理,那些簡單的案情分析、證據證物的收集核對,都是胡安黎在做。
不是杜學長夸胡學弟,胡安黎做事比梅典簿強的多。
就當周氏案與嚴家案的審理如火如荼之時,南安侯奉旨回帝都述職!
整個朝廷都明白,真正的終極對決,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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