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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吳戈兮披戰甲,旌旗蔽日矢交墜……」
這首戰歌他們曾在秘境當中聽過一次,當初的祭祀聲音蒼勁,自然要比這些小將士們唱的好聽,卻比不上他們的激昂。
這些小將士是蕭執藏匿的私兵,從很小還是訓練,但大部分其實還未曾上過戰場,他們對沙場的所知與嚮往都源自於老兵頭口相傳還有一些話本當中。
而如今天下動盪,時局一亂,必起戰事。到那時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會後悔,是否還能保有如今的豪情跟嚮往。
……
軍隊的晚宴格外的簡單,營地當中架起了篝火,處理好的羊羔架在火焰上,上面刷上了鹽水和蜂蜜,很快烤出嬌紅的色澤。
羊肉被篝火帶起的風送出一陣陣香,送上一處特地為蔣鍾等人騰出來的平台。平台的一旁,幾隻偌大的酒桶已經開了封,煙火里滾出濃烈酒味。將士們正手持大碗,輪流打酒。
軍中大宴,所謂的規矩便只有不醉不歸。這些人打了酒,便隨意找個地方就地坐下,零零散散在平台旁圍了幾大圈。
季崢剛一出現,就被蔣鍾請到了主位上。方謙原本想挑一個角落的地方安心喝酒的,卻被季崢抓住了手臂,直接拉到了主位旁邊。
蔣鍾對此沒有異議。這兩日他也算看出來了,季崢只拿上京的主意,旁的什麼事,全是方謙作主。他只是多看了方謙一眼,便舉起了酒衝著季崢:「殿下,來和兄弟們說兩句吧?」
季崢沒有推辭,舉著酒碗站起身,向將士的一敬:「我是季崢,今日之後,請多賜教。」
他說的話乾淨簡潔,話音一落便率先仰頭喝完了一碗酒。
也虧得早上的車輪戰,這下首將士對他都有了印象。他說的輕巧,眾人卻只覺得他穩重,紛紛幹了自己碗中的酒。
蔣鍾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話頭,他舉著一碗酒說道:「城西王府的事兒,我已派人知會過各隊,相信沒有人不知道了。這杯酒敬舊主,敬王爺。」他說著將酒灑到地上。
「敬舊主,敬王爺!」幾千將士起身同時說完,將碗中酒灑在地上。
蔣鍾等眾人灑完酒,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仰頭喝乾,隨即擦乾了唇邊的酒漬,又倒了一碗才舉起來繼續說道:「季崢是當今六殿下,也是如今唯一身具龍氣的人。我朝歷代以龍氣為尊,殿下便是天選之人。這一碗酒,我敬殿下。從今日起,我等勢與殿下同榮辱、共進退!」
又是整齊的聲音:「敬殿下!同榮辱、共進退!」
季崢起身,和眾人一同飲下這一碗酒,隨即說道:「今夜不禁酒,不守夜,好好玩。」
他這句話說完,氣氛徹底被點燃。
大片的肉,大碗的酒。喝高了的將士們,放棄了一開始的矜持,划拳的、高歌的、起舞的,就著篝火,鬧成了一片。
蔣鍾要陪著季崢,並沒有下場,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季崢介紹場中的將士:「那身穿白袍的小將是我義子蔣震,善騎射,可百步穿楊;還有他旁邊的那一個,叫戚若雲是我軍中謀士……」
方謙看了幾眼,他原本想拉著季崢下去玩。這小狼崽從小到大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頗有種天下皆蠢,唯他獨醒的感覺。
這麼多年沒怎麼被揍,大抵還是因為大部分的時日都獨自在崖底下度過了,剩下的時候有自己護著。
其實說白了就是,他想讓他多一點人氣。
可他等了半個時辰,都不見蔣鐘有停下來的跡象。
方謙百無聊賴地喝了一口酒,在蔣鍾介紹完將士,又開始打機鋒、探底細時放下酒碗,起身直接拉起了季崢:「抱歉,借用一下。」
蔣鐘不明所以地停下話頭,季崢順勢起身,被方謙帶著來到將士當中。
還是跟他喝酒的那幾人,他們前面喝多了,對著季崢沒有緊張感,這會兒再看到皇子過來,神色都有些侷促。
但被方謙灌了兩碗酒之後,又都飄飄然起來。皇子算什麼,還不都跟他們一樣一個鼻子兩隻眼睛,年紀也沒什麼差別,頂多就是長得好看點。
方謙輕輕將季崢往前一推。季崢猝不及防,便落入了少年們的臂膀中。這些小將士招呼著便要和季崢劃酒拳,一問之下,竟發現季崢連這都不會。小將們瞬間便覺季崢也不是什麼無所不知無所不會的神人,一個個擠在季崢身邊,教他該如何划拳。
季崢連百鬼纏身都經歷過,可被這些只比自己小上幾歲的人纏住,季崢頭一次覺得頭皮發麻,如臨大敵。他回頭望去,卻見方謙衝著自己微微一笑,也擼起袖子走來,儼然一副要加入戰局的模樣,季崢覺得自己冷汗都要出來了。
「機關籌謀的事等明日再說。今夜難得有性質,何必跟老人家一樣枯坐檯上?」
方謙溫柔的心音遞進了季崢心中。季崢停頓許久:「師兄,你還記得你多大嗎?」
方謙一時語塞:「年齡不是問題,再大也是你師兄。」
「嗯,大師兄。」
不知是否錯覺,方謙總覺得季崢這句大師兄話裡有話。但眼看季崢已認真地與小將士們學起了划拳的規矩,方謙還是笑了起來。
難得皇子與民同樂,不大一會兒他們周圍圍滿了將士,拉著他跳起了戰舞。
被蔣鐘點過名的戚若雲此時搖著摺扇來到了蔣鐘身邊:「將軍覺得,此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