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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崢一直注視著蕭宸。此時見蕭宸以自己的鮮血再一次控制了金龍,他不由有些諷刺地笑起來。長劍劃開掌心。
同樣是皇室血脈,他還與金龍之間有共情聯繫,沒道理只有這個人能牽引而自己不能!
金龍即將被蕭宸拉扯去的靈智驟然遭受了季崢的牽制,更顯錯亂。愛恨交錯中,他臉上的裂紋更深,嘶吼出的不再是人聲而是震耳欲聾的龍吟,眼神越是愈發晦暗。
方謙不由上前一步,然而金龍掙扎中已然恢復龍身,卻不再是先前的腐敗模樣,而是一條漂亮而威嚴的金龍!
金龍初現,龐大的龍氣直接壓制了方謙,令他動彈不得。便在方謙這一滯的時間裡,金龍騰空而起,一路向著太桁仙門的方向飛撞而去。
四周的龍氣重新聚攏回到金龍的體內,龍氣中參雜的怨氣使得它的模樣更加猙獰,一路橫衝直撞了出去。
方謙瞳孔一縮,而行動恢復之後,御劍而起直追金龍。季崢見狀眉頭一蹙,毫不猶豫地跟了上來。
金龍意識混沌,行進的速度並不快,方謙很容易便追了上來。
眼看前面就已經到了太桁仙門外,如今金霧散後,金龍的身影便清晰了起來。原本纏鬥在一起的仙門眾人,在金霧散後逐漸恢復了神智,自然也注意到了半空中那條巨大的身影。
「那是……是……龍!」
「是龍!龍族不是早就已經滅絕了嗎?這裡怎麼會有一條龍?!」
「快……快跑啊!它要撞過來了!」
也有太桁弟子眼尖地看到方謙:「是大師兄。」
方謙抿著唇看了一眼下方的仙門,啟唇輕輕哼唱了起來。
那是一首菩沅曾經唱過的小調,清亮卻又足夠溫柔的聲音將這頭瘋狂的金龍牽引住,它下意識看向方謙。
然而金龍靈智卻依然未復,不管不顧。龍身翻卷,天雲滾滾,一時間太桁的靈氣也都暴動沸騰起來。
方謙面色平靜,卻心知龍丹已經逐漸失去效用。金龍很快會恢復屍腐的模樣,自己的這支小曲並不能牽制它太久。而金龍的真魂畢竟已經歷經千年,更不知何故如此渾濁,怨氣衝天。一旦沒了制住的手段,金龍發狂,整個太桁仙門都將毀於一旦。
還有一個地方……
方謙的白衣在飛雪中划過,仿佛一陣流光。他依然低低地哼唱著小調,牽引著金龍飛向仙門內。
方謙和金龍的速度太快,季崢眼看著落後了一節。他將心一狠,趁著金龍還在自己身邊,當空生生復又摳入自己手掌上的傷口,仿佛那只是一團死肉般,而後將血肉模糊的手掌抓按在金龍的龍鱗上,用鮮血牽制喚回金龍的神智。
季崢並不知道方謙想要做什麼,唯一能夠做的竟然只剩下相信。
一個從未真心信任過任何人的人,下意識的選擇也只是相信而已。
只要能幫到他,一隻手又能算得了什麼?命給他都無所謂。
金龍的身上,淋漓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季崢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方謙在自己心底的重量。他這十年來,恨之入骨的是他,心心念念的也是他……
方謙隱隱覺察金龍似乎又有了恢復靈智的跡象,卻也沒有回頭,歌聲依舊引導著金龍的方向。
前方便是飛鳥不渡的百丈懸崖——仙人落。
仙人落,隔斷了仙門內外,兩邊只一道破爛木橋能夠通行,邊上卻有一汪靈泉可供修行用。太桁仙門常會派些修行已經有些名堂的弟子來此處挑水賺取積分。
方謙是不用經歷這些的,他上一次來這兒,還是為了將莫名被坑進來的小狼崽給撈出去。
只因仙人落實在是個極其特殊的地方,即便已修成真仙,一旦墜崖,也是毫無生機。
他們落在仙人落邊,背後獵獵風止,身邊有白雲舒捲。
待方謙回過身時,金身灰眸的龐然大物軀體仍是輕輕浮動,現出上面季崢的血來。也正是因為這血,他幾近潰散的靈智有了些許迴光返照的跡象。他定定地望著方謙,龍鬚浮動。
方謙仿佛知道他想說什麼,卻先開了口:「他並不只是為了你,他還想守護這個世界。」
「這個世間容不下龍族。」金龍聲音裡帶了幾分嘲諷:「如果這是他想要的,我成全,可是誰來成全成全我們龍族呢?」
方謙看著金龍微微嘆了一聲:「他曾說過要帶你去看看梅花。」
金龍沉吟許久,似有懷念,聲音裡帶出:「那時我重返幼期,還不曾蛻幾回皮,天冷了便難受,只能一直睡。他總會拿這件事取笑我,卻又說等我修為再高一些,不懼嚴冬了,便與我一起看梅花……」
金龍沒再說下去了,等到他渡劫的那一天,所有的夢都結束了。
方謙看出金龍的靈智已是強弩之末,截斷了金龍的話:「他沒有失約,你看看周圍。」
金龍一愣。他先前眼中只有方謙,此時才望見此處滿山梅花。
方謙折下一段梅花枝,遞向金龍。金龍看向這支梅花,一時竟分不清眼前人是方謙,亦或者是菩沅。
「他用你的金丹騙過天劫,替你而死。本以為你能長壽,卻不曾想到他的父族貪圖你的龍氣……」
金龍對方謙所言恍若未聞。他體內的金丹龍氣再次煥發出光芒,便如冬日暖陽。金龍低垂下巨大的龍首,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地碰觸著方謙手中的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