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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謙思忖了片刻, 仍然不動, 揚眉一笑反問道:「你是自無垠死海來, 那我們還能否從那裡回去?」
季崢想起那一片鏡像湖面,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找不到了。」
方謙對此仿佛意料之中。他笑了笑,一振衣擺就地坐了下來。季崢不解,方謙隨手拍了拍自己的身邊:「還看?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季崢從善如流, 坐在了方謙的身旁。
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 伸手便能觸碰得到。但是就是這一點距離, 卻讓他遲疑著不敢唐突。他的手垂在了地上,無意間壓到了他的衣袖,季崢的手指一僵, 蜷縮之後最終仍是按上了方謙的衣擺。
季崢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僅是如此, 他的躁動便似乎能得到些安慰。他自幼飄零孤苦, 從沒有人教過他如何愛一個人, 卻偏偏先嘗到了患得患失的滋味。
他耐著性子, 指腹划過柔滑的面料, 心思萬般雜陳。
方謙可沒注意到季崢的心思, 他從自己的袖子裡摸了半晌,總算找出了儲物袋。小小的布囊划過一段漂亮的弧線,落在了季崢的手心裡:「裡面有一支青色的瓷瓶,裡面的藥你嗑兩粒好好補補,還好我以前屯的多。」
這些小藥本就是給季崢準備的,一直事兒趕著事兒一直沒能給他。方謙說完枕著手臂躺了下去。他平生第一次用極品靈石當床,感覺還有點新鮮。
這個地方沒有死氣,一顆顆流光溢彩的靈石圍繞在兩人身旁,不知怎的還從他們飛舞的弧線中讀出些俏皮來。
方謙再伸出手時,正好戳中了其中一顆。他的嘴角不自覺掛出了一抹笑。
季崢從儲物袋中依言取出了那支瓷瓶,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方謙身上,捨不得移開。
「你看著我,我也不能替你吃。」方謙嘆了口氣,某些人的目光存在感實在太強烈,他想要忽略都沒辦法。
不是已經不恨他了?怎麼還這麼盯著自己?
方謙尷尬地收回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季崢看著方謙臉上的笑變得有些僵硬,反笑了起來,沒再說什麼,從瓷瓶中倒出一粒丸藥直接扔進了嘴中。
那藥極苦,在入口的一瞬間季崢的表情就凝固了。
方謙看見季崢的表情一變,才後知後覺又記起這個關節來,也不知該怎麼說,總覺得此事即便表達自己不是故意的,恐怕也是火上澆油。
季崢望見方謙的表情,記起從前二人似乎也有過這樣的事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將那一口苦藥咽下喉去。然後翻身便躺在了方謙的身邊。
他一路趕得急,直到現在,他知道方謙是真真切切地躺在自己的身邊,緊繃著的神經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他之前一直沒有注意過四周的風景,直到此時才看到星光的美。
從方謙的眼睛裡看到的……
……
季崢竟是不知不覺中又睡了一覺。修行中人本是不需要睡眠的,可方才不知怎的,他躺在方謙的身邊,意識竟沉了下去。
睜眼時,方謙似乎也在小睡。若以世俗年紀來算,方謙比他要大上幾十歲,可當他合眼休息時,看起來仍是翩翩少年郎,那些滄桑從未在他的臉上刻下過很近。
季崢忍不得彎下身,伸手試圖觸碰他的眉眼。
方謙卻根本不曾入睡,只是閉目養神,思索之後該是怎麼個出路。此時見季崢有了動靜,豁然睜眼,還對季崢笑了一下。
季崢立刻正襟危坐。
方謙只當季崢的拘謹是出於居然在自己的身邊睡著了一事,並不在意。他也坐了起來,目光投向那一片黑色的旋渦。
季崢問道:「從那裡出去?」
方謙攤手一笑道:「現在看來,似乎沒什麼別的出路。」
季崢沒有再問,點了點頭:「好。」
丹藥雖苦,但生效很快,方才又徹底休息了許久,此時體內龍氣竟還有些比先前更為凝實。
他不僅已經恢復全盛,境界似乎也有些許提升。雖然那裡的氣旋流轉霸道,但季崢也覺得以自己的龍氣護住方謙應當不是難事。他率先站起身來,稍一停頓後,便拉起了方謙。
不想方謙竟不鬆手,就這樣與他攜手,一同走向星河的盡頭。
踏進黑洞前,方謙有些可惜的回頭看了一眼,他挺喜歡這片星海的,如果可能的話他並不想這麼快離開。
而且這裡是靈氣污染的根源,根源不解決,死氣只會繼續擴大。方謙有預感,他早晚還會再來一次這個地方。
就是不知道到那時,這裡是否能重獲新生。
方謙收回目光,舉步踏進了黑洞當中。
黑洞裡的氣息雜亂地衝撞與撕扯著兩人。季崢緊緊抓著方謙,想將他拉近一些,好用龍氣護住他。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洞中的氣息似乎並不畏懼龍氣的剛正。
光怪陸離。方謙對這裡卻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仿佛他最早穿越到異世界去時,也走了這樣的一條路。因此儘管目光之中儘是迷幻,但方謙還是知道「前路」在哪。
他剛往前走了半步,卻因和季崢牽著的手被迫拽了回來。轉頭就見季崢似乎被這片迷幻蠱惑得有些恍惚,只是與他握著的手仍抓得很緊,倒一如既往的倔強。
方謙向季崢的體內探去了一縷氣息,仍未能讓季崢恢復神智,但這一探之下,倒也覺察出季崢的身體與靈力並沒有什麼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