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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季崢張開嘴,先灌了一口黑水入腹中,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眼角逐漸染上了血色。氣息一亂,雖無黑髮糾纏,他倒是自己在水裡掙扎了起來。
「……」方謙覺得自己可能還有個說誰傻誰就傻的本事。只是轉念一想,自己一個本該死了的人,突然變成了瓷偶,又突然真實現身了,也難怪人家反應這麼大,能一時忘了自己在水裡。
方謙上前試圖抓住季崢,季崢也是掙扎著游向方謙。他的水性其實很不錯,短暫的失常後便抓回了節奏,望著方謙,伸手便想要抱住他。然而兩人的身體卻完美地錯開,季崢的懷中也是一空。
季崢和方謙同時愣了一下,方謙迷茫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所以他還是靈體狀態?但是……
方謙不由看向手中的小瓷人,自己竟還能握著一柄實物?這算什麼?薛丁格的大師兄,既生又死?
他只停頓了一下便反應過來,自己在瓷人當中寄居了這麼久,能碰到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但是剛才他的劍氣卻能斬斷那個古怪的頭髮,也能感覺到季崢劍鋒上的靈氣。
原諒他是第一次做鬼,實在有些摸不到頭腦。
季崢的眼睛徹底紅了,日思夜想,做夢都想見一見的方謙突然以自己原本的樣貌出現在他的面前,可他卻觸碰不到。大概也是心底里礙著自己的雙手從他的軀體中穿過時場面有些令人心悸,他的手只反覆伸向方謙,在他的手臂上不斷穿過。
方謙低頭看了半晌,嘆了一口:「好了,別玩了,先離開這裡。」
離開?希望近在眼前,要他去哪裡?季崢一轉身,反游向了更深處。
方謙下意識伸手抓人,卻摸了個空。他額頭上青筋直跳,卻也不得不跟著遊了下去。
季崢心也很亂。他本以為自己能夠沉得住氣,卻不想方謙近在眼前,自己對他卻仍然觸不可及。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因為他下水的時分有了差錯,才令方謙被自己連累出了差錯。那他還能恢復正常嗎?還能夠變回從前那個大師兄,跟著他一起回到太桁仙門嗎?
這一次明明方謙已經站在了他面前,他卻比以往更加強烈的想要找到入口。
他希望他能夠平安順遂的回來。
諸般念頭裡,季崢不知為何總覺心煩意亂,一時間甚至也忘了將自己心底的話傳音給方謙知道。
「歌徹郎君秋草。別恨遠山眉小。無情莫把多情惱。第一歸來須早……」
深水之下,再次傳來熟悉的歌聲,如泣如訴。
季崢的直覺很準,穿過黑水,穿過方才纏住他的頭髮,他終於看到了那個呆在湖底的女人。她一身湛藍色的衣裳,一頭青絲披散開來。她不知道在湖中坐了多久,目光看起來卻天真又深情。
她的眼中並沒有焦距,仰起的那張素淨的臉,望著上方看不到頂的蓮花池面。
等啊,她等了這麼久,她的郎君卻還是沒有出現。
季崢和方謙同時停了下來,這個女人的容貌……和十七一模一樣。
方謙將靈氣運在掌心,這一回,倒總算讓他碰到了季崢。季崢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立刻伸手想覆住方謙的手背,最終卻還是按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方謙沒察覺到季崢複雜的心情,他低著頭看著仍在唱歌的女子:「這就是那個城西王想要復活的人?也不知道,那位深情款款的王爺有沒有到水下看一看。」
不過這裡怨氣衝天,他要是真的下來了,可能就走不了了。
季崢好像沒聽到方謙的話一般,對著悽美的女人與幽深水底里絕望丁點興趣都無。他只是反覆在想,自己怎麼就碰不到他?明明他抓著自己的手臂,他都能感覺到方謙皮膚上的細褶皺與柔軟,這份感覺如此真實。
這個認知就足以讓暫時季崢忽略外界的所有事情。
那美人像是才看到方謙和季崢,她淺灰色的眸子在兩人之間掃過,最後定格在季崢身上。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像是忽然有了光,身影一盪幽幽地向他飄了過來:「郎君?你是我的郎君嗎?」
眼看著那水下的女鬼越湊越近,但自己身邊的人卻動也不動。
方謙無奈一笑,隨手便將季崢推開,上前強行將女鬼的頭掰向自己:「這位小姐,你認錯人了,他不是你的郎君。」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源的緣故,即便沒有動用靈氣,他的手也結結實實地握住女鬼的頭,並且將她的腦袋進行了一百八十度的旋轉,場面一時間有些驚悚。
「抱歉。」方謙也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點唐突,並且有礙觀瞻,剛想幫著這位美人將頭正回去,就見季崢一劍劈在了美人身上,將人直接劈成了兩半。
雖然怨鬼沒有血但是這場面實在不太好看,方謙下意識轉過頭,一臉迷茫地看向季崢。
就算這個美人不懷好意,也不至於下這麼狠的手吧?
在方謙鬆開手的一瞬間,季崢心底的戾氣便徹底被激發了出來。他心裡的執念太深,乍喜乍驚之下忍不住直接下了殺招。
他捨不得,哪怕只是分開了一瞬。
方謙沒時間針對季崢當著他的面切「西瓜」的畫面,因為原本被切成兩半的美人依舊如怨如慕的盯著自己。
他有些嫌棄的鬆開手,往後退開了一段距離。
可能是剛剛方謙掰腦袋的動作更為直觀,女鬼下意識忽略了旁邊的季崢,再次飄向方謙,聲音纏綿竟是湊過來想要親吻他的側臉:「郎君,你不記得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