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頁
唐景辭與陳殊予在半空僵持。唐景辭的目光是不自覺地往下瞟去,眼見自家寶貝徒弟站在那裡,活的、受了點傷,但無大礙,回到仙門養養就行了。就是不知道這小子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竟能追著自己找到這裡來。等回太桁了再好好訓話。
他重新看向了眼前的白髮男子。方謙不知道陳殊予的過往,但他作為太桁掌門,對這等門內辛密卻很了解。此時面對眼前這個也曾是傳奇的人,他的心情稍有些複雜,終還是喚了一聲:「師伯。」
陳殊予的目光停留在唐景辭手中的驚鴻上:「你是下一任的太桁掌門?」
「是。」
「既然叫我師伯。」陳殊予細細打量眼前的修士。從唐景辭的身上他有些熟悉的感覺,但記憶中卻查無此人,「那為何一見面就行殺招。」
上一次見唐景辭還是春生的店鋪中,只是當時他還沒看清對方的模樣,唐景辭便因時空的變幻消失了。
唐景辭壓出了自己肺腑中的那口氣,他祭起手中的驚鴻,平靜地說道:「這柄劍正是師伯傳給我的。師伯恐怕並不清楚,未來的你在判出師門之前,我與師伯的最後一個約定便是,從今往後,再不相見。若有再見面時,不論過去未來……不死不休!」
話音未落,唐景辭的殺氣已排山倒海一般,隨他的劍招向陳殊予壓去。
猩紅的天空頓時一片翻湧。銀龍勉力將龍尾圍在方謙前,這一動耗費他許多生氣,頓時斂目。方謙此時定定地看著天空,他沒有拔劍,但周身卻俱是劍意。渡劫期的修士生死相爭,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得見的。以他的修為,在這樣的爭鬥中並無方謙插手的餘地。
他這點劍意也只是為了護著身後的一老一少的兩條龍而已,老弱病殘,總需要愛護一下。
陳殊予雖不認得唐景辭,但奇妙的是他似乎能理解唐景辭在說什麼,是以他並不掉以輕心,也是抬手一劍。
二人身出同源,不論功法還是行招都極其相似,便連兵器也是太桁仙門的鎮派之劍驚鴻。兩人的身法速度也都極快,方謙的眼力也只能勉強辨認他們硬碰硬時激起的一陣又一陣的火花。整個萬龍冢的安寧都被他們打破,龍吟洶湧,仿佛垂死的最後一聲。
並不需要方謙愛護,更想愛護他的季崢此時正被那條銀龍護在身下,緊緊壓住。若非如此,季崢恐怕已經化形。他感覺到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不住地震盪,大概所謂脫胎換骨就是慈東感受。可一仰臉,他便能看見方謙的背影,無比專注。
方謙沒有注意身後的小金龍千迴百轉的心思,他還沒見過自家師尊這般認真的模樣。
唐景辭神色當中不像是有恨的,只是在認認真真地完成一個約定,一場生死的對決。
隨即,他便看見唐景辭舉起劍,那劍式分外的熟悉。
陳殊予靜靜地看著唐景辭的劍招,洒然一笑。他蟄伏此地多年,已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大動筋骨,一時間竟也有了往昔在太桁山間御劍逐雪的快意與風流。
然後,同樣的驚鴻,同樣的起手式。
「師尊……」
方謙脫口而出的聲音被掩蓋了陣陣龍鳴聲當中,他下意識向前了半步,卻又靜了下來。
唐景辭與陳殊予現在所用的是太桁仙門當中極其特殊的一套劍法,名為「山間月」。這一套劍法聽來柔和,卻是太桁劍法中少見的剛猛劍路。一出劍,不論敵手還是自己,都再不留餘地。
方謙只在當初唐景辭教自己的時候見過一次,這是第二次見。
他還記得當年,唐景辭收劍之後說過的話:「太過猛烈的招式傷人傷己,為師希望你這輩子都不會用此劍招。」
「那師尊為何要教我這一招啊?」小方謙比了兩下,劍招都沒成型,有些懊惱的撇了撇嘴。
唐景辭沉默了許久沒有回答。
直到他今日沒有任何預兆的直接使出這一招,方謙才恍然明白,他當年沒有說出口的話。有的時候是不需要餘地生死相搏,不死不休。
方謙強迫自己收回了目光,轉頭看向銀龍:「前輩,你和陳殊予到底是怎麼回事?」
銀龍剛剛將龍氣盡數傳給季崢,此時聲音更蒼老了幾分:「就如他自己所述,龍族天生歲首悠長,而凡人生命不過百年。即便修仙,得道者不過了了而已。」
「可惜他從來沒有想過,天道早已不容龍族。反倒是人族一直繁衍生息。」銀龍說到此時,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小龍,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
龍族血脈傳承艱難,能在死前看到同族幼崽,也算無憾。
銀龍所述的這些,其實前面在和陳殊予相談時方謙便已經知曉,只是他總覺得陳殊予得這一套操作有些熟悉。
和雲台寺內桂花樹下的那個人類實驗還有淨曇他們搞出來的陣法頗為相似,只是當初的那個鬼面人用的是靈根、靈骨,他這位師伯祖用的直接是龍氣。
也不知道這當中是否有一定的聯繫。
兩個渡劫期的人鬥法,讓本來就不是很穩定的世界變得更加風雨飄搖。
方謙原本放心不下唐景辭,這才立在這裡圍觀,但看著看著發現眼前的世界開始出現疊影,同時出現了如同煉獄的萬龍冢和人流攢動的清水鎮鎮口,而且鎮口的日月和人群也在不停地替換,顯然不在同一時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