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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朗安遇害一事發酵的比他們預想當中要快的多,過了午後蔣鍾便收到京城傳信。
京中文人最多,將白說成黑自是不在話下。當著一紙送進季崢的車駕時,方謙順手接過一看,便樂了。
這才幾個時辰的功夫,京中已經準備派兵了,更有一紙聲情並茂的檄文,將那位魯莽寡智的大皇子形容成仁德無雙的繼任者,痛斥城西軍慘無人道地趁大皇子奉命前往滄浪洲捉捕叛逆時挾持了他。蕭朗安雖被挾持,卻還有一身皇室的錚錚傲骨,不肯就範,最終被害慘死。
方謙仿佛有種看話本的感覺。
戚若雲坐在方謙的對面,看著方謙看過了書面上的內容又回去燙酒,手邊還有一冊陳殊予的手書,頗有些無奈:「這皇家的反應,可夠『快』的。」
「你待在軍中這麼多年,還能被人鑽了空子,看來精於謀算這美稱還是別要了。」這次沒有人突然蹦出來刺殺,方謙這酒燙的很穩當。
戚若雲挑眉冷笑:「明明是你引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人到軍中來,誰知道有問題的是哪一個?」
這兩人幼時吵架的次數多了,當著其他人的面總要演一演不相熟,這私下裡卻要隨意的多。
戚若雲的話音剛落,季崢就拎著一個戚若雲口中「亂七八糟」的人登上馬車,還是他們的老熟人——恆苦。
方謙的酒剛好燙完,當即分出一杯問道:「大師,喝酒嗎?」
恆苦整理了一下被季崢拎亂了的僧袍依舊含笑說道:「多謝施主,還是不必了。」
方謙也只是胡亂瞎客套了一下,說話時候那杯酒就已經送回了自己嘴邊,聽了恆苦的話,便更是再自然不過一飲而盡:「你和三殿下還有聯繫嗎?」
恆苦愣了一下:「仙君何出此言,我身在城西軍中,一舉一動都受人監控,如何能和殿下聯繫?」
「佛門秘法有很多。」方謙對這個答案不以為意,他們天天盯著都能死人,和京城聯繫又能算什麼。
恆苦沉默片刻不再隱瞞,直截了當地說道:「大皇子遇害一事,不是三殿下派人做的。」
「原來真的有聯繫。」方謙一嘆看向戚若云:「你怎麼看的人?」
戚若雲莫名其妙的拿摺扇指了指自己:「你怪我?」隨之將摺扇指向穩坐在方謙身邊的季崢:「這三軍歸他統帥,難道不應該怪他嗎?」
方謙喝著酒,絲毫不講道理地說道:「我養的孩子,憑什麼怪他?」
季崢含笑坐在方謙身邊,不言不語,只是適當地遞上剝好的花生,給方謙下酒,赫然一個小跟班的感覺。
戚若雲無言以對,並不想搭理,而是轉頭看向低眉斂目的恆苦,為了和方謙吵架讓外人看了笑話,實在不值當:「大師可是將大殿下的死訊通知給三殿下了?」
恆苦一笑道:「城西軍中的情況哪裡用得著貧僧通知?你們也未免太小看季崢殿下,在幾位皇子心目中的地位了。」
比起滔天的野心,那生而具備的龍氣丟失,恐怕更讓這些皇室子孫如鯁在喉,如果所有人都沒有龍氣也就罷了。偏偏季崢依舊身負龍氣,又有靈根可以修行,天生就和他們不一樣。
他們這一路造下的順應天命的聲勢,如今也已經傳遍了整個大陸,對京畿那些人來說,季崢的存在比那些反王威脅要大得多。
他不死,皇子們寢食難安。
「無聊至極。」方謙仰頭飲了一口酒,皇家無親情,明明是血脈親人,反倒有恨不得將其除之後快的仇恨。
確實無聊,越是臨近京畿,越有種百無聊賴的感覺,季崢想著接過方謙的酒跟著飲了一口。這幾個月以來他隨軍而行,立威、造勢。他常年孤僻,這麼多年來身邊除了大師兄之外,也只剩下林少信。
這軍中卻有上萬人,這些人他不能離得太近,卻也不可太遠。太近失了距離感,太遠不宜拉攏人心。
但這並非他所喜愛的生活,還不如在太桁外門時,那臨近靈田的小院,每日最期盼的便是大師兄踏月而來的時刻。
比如今爭名逐利有趣的多。
方謙沒注意季崢的千絲萬緒,感慨之後便重新看向恆苦:「和尚,你還是想復活一個人嗎?」
恆苦捻著佛珠的動作一頓:「這與仙君無關。」
這個和尚明明連殺業都破了,卻偏偏不會打誑語,直白地讓人語塞。
「我在興洲江上的船隻當中看到過一個死而復生的人。」方謙想了想改口說道:「說是人其實不大準確,大概是不生不死、不人不妖。」
「因為愛把人拖回到人間地獄,這樣真的好嗎?這又真的是愛嗎?」
「阿彌陀佛。」恆苦低聲念了一句佛號,隨即一笑說道:「眾生皆苦,但這也是眾生的選擇。」
方謙臉色微沉:「這分明是你的選擇。」
恆苦含笑不語。
戚若雲聽了這麼久也大概猜到了方謙和恆苦所言為何,忍不住問道:「你修了幾世佛,為什麼不等來生?」
恆苦搖了搖頭:「來世?他不再是他,我也不再是我,佛修來世,但我不想修了。」
方謙在恆苦話音落後突然說道:「你可曾聽過陳殊予這個人?」
恆苦神色微微一變,抬頭看向方謙:「仙君可有這個人的消息?也對,他出身於太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