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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他們看清楚侍女的面容時,便再喜不起來了。
其實青衫侍女還保持著生前模樣。她並不算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一張圓臉卻也很有幾分靦腆可愛,是極易討家中長輩歡心的那種面向。
她身形端正,宮燈瑩瑩,一雙大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前方愣愣出神。直到方謙與季崢走近,她才如夢初醒,生怕自己偷懶一事被管事人察覺一般微微低下頭,羞怯一福:「殿下,仙君。」
她表情靈動,如果不是滿臉毫無生氣,身上陰氣沖天,這本該是很可愛的一個女孩子。
青衫侍女幫他們推開了房門,手中宮燈卻照不進屋內黑暗一般,只能映亮方寸之地。屋內比外頭更暗,六人一時間並未上前。青衫侍女也不催促,也不眨眼,就那麼看著方謙他們,嘴角還有一絲詭異的笑。
厲鬼往往百年才能修成魂智,剩下的哪怕生前再強大的修士,剛剛橫死時也很難保持理智,魂魄往往是被生前的一抹執念纏住才強行存留世上,多半伴隨著恨意,怨氣纏繞,殺念橫生。
這具走屍卻意識清醒,甚至看不出半點殺意。
幾人的目光下意識看向方謙,等著他的判斷,隱有視他為首的趨勢。
方謙也沒說話,就在此時,眾人又聽見一行整齊沉重的腳步聲。王府的護衛隊配著刀舉著燈籠走了過來,這些人的容貌也沒有絲毫變化,甚至神色如常地止步行禮。
說是行禮,兵甲之士的殺意卻更是森然。只是這種殺意仿佛受到某種控制隱忍不發,一片殺心被厚重甲冑所籠罩,蠢蠢欲動。
進退維谷,方謙略尋思了一下,便開口說道:「進去。」
難為他們走來此處一路平安,若在這時和王府守衛打個昏天黑地,絕對沒有好處,更可能只是徒徒耗費為數不多的靈氣。與其如此,倒不如以不變應萬變。
了不起就是被請君入甕。廂房內有他們在,誰頂出一面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妥帖,怎麼樣也好過現在在外面僵持。
而且說不定能觸發下一步的劇情?
十餘年沒有碰到遊戲的人,在這一瞬間突然解鎖了遊戲之魂,還是真人現場版。
這麼一想,方謙自己的忍不住笑,詭秘的氣氛蕩然無存。
青衫侍女見他們跟來了,總算鬆了一口氣。難為她宮燈好似什麼都沒照亮,卻依舊摸著黑麻利從容地將屋內燭火一一點亮。
六人這才看見桌上甚至備著茶點與夜宵,一間本不過二人居住的廂房桌子不大,此時擺得很滿,倒是夠六人吃的了。青衫侍女更是行雲流水地為他們沏了茶。
方謙沉默地看著侍女忙完,才開口說道:「我們還有事要談,你先出去吧。」
「是,請仙君和殿下儘早用膳,以免飯菜涼了。」侍女盈盈一笑說完,竟當真聽話地走向門口。
「等一下。」方謙突然再次開口說道:「你們王爺呢?」
他這話只是試探而已,沒想到侍女真的停頓了一下,微笑回答:「夜已深,王爺自然已經休息了。王爺還差我叮囑殿下和仙君,深夜當中,請勿到處走動,早些歇息為好。」
她說完便走了出去,並且體貼地關好了房門。
屋內幾人頓了一下,他們陣營雜亂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只是戒備著四周,桌子上的夜宵和茶點都沒有人動過。
廢話……這十之□□是鬼做的東西,誰沒事會去嘗試?
方謙繞著房間走了一圈,屋子裡還是他離開前的模樣,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
如果他們當時沒有回到這個地方,而是選擇去其他的比如說蕭執的書房又會如何?
一種可能是繼續現在被陰魂包圍的鬼域狀態當中,另一種是會觸發另一個劇情點。
比如……蕭執?
可蕭執既做局,不會不知道此地兇險。像他那樣一個企圖霸業之人,怎會讓自己身處險境?更何況他只是一個沒有修為,又失去龍氣護體的普通人。
方謙有點感謝自己打單機遊戲一周目不看攻略的好習慣,這令他本能地會記下一切經歷的細節,何況現在他還是望舒仙君,記憶力比當初那個準備考研的小伙子似乎還要再好上許多。他細細咀嚼了兩遍侍女臨走前說的話,突然就躺了下來。
恆苦等人一直注意著方謙的一舉一動,此時見他突然躺下了,都心生疑惑。恆苦還是慣例佛號開口:「阿彌陀佛,施主……」
他話還沒說完,季崢已經上前一步,將燭火給掐了。
秦楓微微皺眉,只是他不喜言辭,一時還未發聲。大黑卻沉聲問道:「望舒仙君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洗洗睡吧。只是房間不大,各位只能將就一下了。」方謙懶懶散散。
幾人又見季崢做了一個手勢,這才驚覺此刻雖說燭火滅了,屋內倒不如他們想像的黑。只是循著季崢的手看去,幾人的心頭都是一跳。
只見窗影上,那手持宮燈的女子身影更顯細幼,纖腰一握,惹人憐愛。可她的脖子卻長長地,長長地繞了出來,仿佛想從門窗縫隙中將頭探進來,看看他們在做什麼,卻不得其門而入。顯然不是人所能擁有的脖子不住遊動,活像一條美人蛇。
床上的方謙也看到這一景象,心中更是疑竇叢生。但他還來不及細想,一陣陰風吹過,侍女手中的宮燈頓時滅了,屋內再次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