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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之後,恆苦就沒有再見到過陸懷衫,大覺音寺丟了至寶連瀧芯,聽說那是一劍佛家聖器,但用不好也可以變成殺人的利器。
恆苦在寺中修行到十八歲,這些年他沒有再摸過魚,也沒有再翻過牆。只是在十八歲滿的這一年,拜別了住持,離開了大覺音寺。
佛子到人間是來歷練的,不能一直呆在寺中。住持捻著佛珠,長嘆了一口氣。
那幾日剛好有外界的商船到蓬萊,帶來許多外面的新鮮事物。不過對於如今的恆苦來說,他在意地並不是那些新鮮事物,而是停泊在海岸邊的大船。
有了這個大傢伙,自己就能離開蓬萊仙島的。外面是他曾經最渴望看到的世界,如今卻只剩下愴然。
南海難以跨越,不說水下的怪獸,就說隨處可見的秘境空間碎片都能輕易的要人命。這也是大陸和蓬萊之間的商船,幾年也不會出現一艘的主要緣故。
也正因如此,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這次的機會。
船上的生活比他想像中還要漫長而無趣,坐商船來往的大多是亡命之徒,他們無聊的時候就聚在一起喝酒打牌,玩鬧的性子起了還會拉著船上的和尚,讓他跟自己一起喝酒。
酒恆苦自然是不會喝的,但是打牌這些人卻從未贏過他,短短几日酒收服了這群一開始還想讓他出糗的大老粗。
佛子東渡,或許有神佛保佑,雖然也有不順,但最終還是花費了兩個月的時間平安抵達了中原。
這時的中原也出於戰亂年代,能夠統一天下的公子沅尚未出生,太桁也尚未成為後世的第一仙門。
這個世界的秩序未定,自然一片混亂。
恆苦雖生為佛子,但對眾生苦相卻很難共情。他來中原只是為了找一個人,問一些事。
他不信相處了那麼久陸懷衫不知道他佛子的身份,挾持佛子去大覺音寺交換,無論他想要的是什麼,住持都會答應。
可他從未這麼做過。或許最初在山下相遇時,他牽著小恆苦的手,並非沒有過這種念想,但一念之間轉瞬即滅。
恆苦原本以為在人海茫茫當中想要找到一個人並不容易,但陸懷衫卻遠比他想像中要出名。
但這名聲卻毀譽參半,愛他的人說他是英雄,恨他的人說他是惡魔。他以一直之力救下一座城,也屠殺了千萬人。
他自己也沒有回來。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當初為什麼不用我做餌,恆苦心裡有太多的問題都沒有答案了。
但這不妨礙恆苦知道,那個人的目的是想要救人。陸懷衫曾經親口這麼說過。
第二世,恆苦沒有回過蓬萊,他在中原輾轉,救過很多人,攢了一身功德,也沒有找到想找的人。
後來接連幾世恆苦都沒有投身成人,他當過飛鳥和游魚、變身過林子裡兇猛的野獸,體悟過朝生暮死,也見過了高山。
但無論是哪一世,他身邊都會出現一個陪伴的身影,這個陪伴卻從未長久過。
直到第九世的時候,恆苦成了懷引河的引渡人,懷引河是一個飛鳥不渡的地方,人入水既沉,自然也沒有辦法造船通路,卻是錦洲和漠渡口之間唯一的連接。
想要去錦州只能靠渡河,因此出現了專門帶人過河的引渡人,只有他們的船能渡的過去。
恆苦每個月的七日都會遇到一個奇怪的青衣人,無論晴天還是下雨這個人都舉著一把油紙傘。坐在船中也不會將傘放下來。
第十次的時候恆苦忍不住和對方搭話:「你每個月都要走一個來回,不會覺得很麻煩嗎?」
青衣人搖了搖頭回答道:「我是為了見一個人,所以不在乎麻煩。」
這是恆苦和青衣人第一次交流,對方的聲音意外的好聽,恆苦忍不住還搭話,他思來想去:「你的傘是特質的?怪好看的。」
他說著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空,這會兒太陽不大,自然也沒有下雨雪。「你是為了遮陽嗎?」
「這是我自己做的。」青衣人舉傘的手很穩,笑得也很好看:「也算是吧。」
兩人說完之後,船剛好泊岸。恆苦有些遺憾地嘆了一聲:「客官,到了。」
青衣人照例掏出一錠碎銀放在船中,隨即舉著傘走下船。
「客官!」恆苦眼看著青衣人將要走遠,忍不住喚了一聲,見他回頭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三日後還在這等你。」
青衣人聞言一笑,頷首應道:「好。」
恆苦眼看著青衣人走遠,將船劃開時忍不住哼起了歌。他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就忍不住覺得親切,想搭話已經很久了。
第145章 恆苦3
自那日之後, 恆苦和青衣人的交流便多了起來,他知道對方名叫陸懷衫,家住在漠渡口, 去錦州只是為了見人。
那一定是他喜歡的人吧。恆苦這麼想著的時候,心中不知為何覺得有些酸澀。
又是七日這天, 恆苦將船泊在岸邊等著陸懷衫。這日天氣不好,蒼穹看著低沉沉地, 看起來風雨欲來。
陸懷衫舉著傘按時出現在岸邊。
恆苦有些猶豫,按道理這樣的天不宜出水, 但他又捨不得每個月難得相處的機會。他沒有開口, 陸懷衫便走了下來坐在日常的位置。
陸懷衫似乎也滿懷心事, 面上帶有愁容,握著油紙傘的手因過於用力而爆出青筋。他看著恆苦猶豫再三說道:「今日行舟,小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