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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謙被自己的名字拉扯住神智,剛一回身卻差點從季崢的肩膀上掉下去。他下意識地拉扯了一下手邊的東西,卻是季崢的頭髮。
嗯?這都怎麼回事?
季崢被徐歸的那一聲里的恨意勾起殺心,剛要下手,卻被後頸的一陣扯痛給驚醒。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托,將從自己肩上落下去的小瓷人接了個正著。小瓷人比起在太桁時還要靈動不少,窩在他的掌心裡,歪著腦袋看著四周,似乎有無限的疑問。
季崢皺著眉,不知道這小東西怎麼突然動了。他將小瓷人放回肩膀上,壓著嗓子按了一下它:「別鬧,坐好。」
方謙眼看著季崢伸來的手如此巨大,想逃也無處可溜,生生被摁得往後仰了下去。方謙眼疾手快將短短的手臂插入季崢的發間,才得以沒掉下去。
比起憤怒,他更多是覺得荒唐。他的眼角瞥見徐歸的袖子底下露出些微機擴的痕跡來。
袖箭?兩人離得這樣近的距離,若袖箭是被人以法力加持過,那季崢就萬沒有躲避得開的道理。
方謙一時著急。顧不得自己差點從季崢肩膀上掉下去的事,當時就像叫喊:你……
方謙才發現這個身體的嘴是假的!根本張不開,也沒辦法傳音。
這是誰做的!還不如他的小木人!
然而他完全忘了,小木人是因為自己在上面遺留一絲神識才能夠施展傳音,他可從沒給小木人雕過嘴。
好在季崢本就是很有戒心、極其敏銳的人。徐歸殺機剛動,季崢的劍卻更快,乾脆利落的一道血線高高飛出,季崢還不忘用指腹摁住小木人的雙眼。
別摁啦!再摁我就要掉下去了!
其實方謙還覺得這個圓臉人挺面熟,想多看看。但也因為季崢的手指頭將他堵了個嚴實而未遂了。
方謙往後仰了半晌,總算從季崢手指的圍追堵截里鑽了出來。轉過頭卻看到季崢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那曾經他最惶恐的一段時日,四面楚歌無處安生,只能躲在不見陽光的角落當中,甚至連自己的仇人是誰都搞不清楚,最先學會的是辨別他人的惡意和恨。
所以他認準了是大師兄指使的鑒松堂,一廂情願的恨了那麼久,但今天卻告訴他不是的……
季崢突然有些想笑。他真是愚蠢啊,被自己心中的那一線「恨」蒙蔽了雙眼,將那個人的好從頭到尾忽略了全,卻在追悔莫及後,嘗遍了痛徹心扉的滋味。
方謙看著明顯走神的季崢,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臉……有點硬。
就算他這個瓷娃娃沒什麼觸覺,也分明能從皮膚凹陷里看出來,手感不行。嘖嘖,孩子長大了,依舊這麼瘦。沒勁。
小瓷人的舉動總算換回了季崢的神智,他看了一眼坐在肩膀上的小人,和方謙一模一樣的眉眼讓他心中一軟。「我們走吧。」
所以到底要去哪兒?太桁仙門內現在怎麼樣了?不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狙你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瓷人製作的問題,憤怒下兩眼竟然滲出淚水,氣鼓鼓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的軟萌。
季崢自然不會過多注意小瓷人的變化,在簡單安撫了一下對方後,快速離開了隗陰山。
為了不引起仙門中人的注意,季崢特意改變容貌,隱藏起修為,日夜兼程地趕往滄浪洲。
只是可憐了方謙,他一直試圖用手寫來闡明身份,但絕大部分時間都被季崢關在了暗無天日的儲物袋中。
說實話……這個感覺還不如呆在那個莫名其妙全是霧氣的地方。
……
滄浪洲。
雲中客棧上房。
季崢總算停下了腳步,他將小瓷人放了出來,安置在窗台邊上。這幾日不眠不休趕路並不覺得什麼,猛然一停原本被壓下去的思念才重新泛濫了起來。
他很想他。
季崢伸手輕輕碰了碰和方謙一模一樣的小瓷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他在谷底,估計曬不了多少太陽。你多曬曬。」
我謝謝你啊!
小瓷人很想翻個大白眼,然而季崢已經離開了房間。不知道是不是現在變成了瓷人的關係,方謙感覺到季崢關門的那一瞬間,自己渾身上下的關節都在叮噹作響。
他自窗台上往下望,猶豫了很久。
他對這個小瓷人的結實程度沒有概念,不敢冒跌個粉身碎骨的險。他揪住了窗邊的蘭草,借著蘭草垂下的空擋他成功蹦到了窗邊的小桌台。然後再沿著桌腿一點點地蹭了下去,在此過程中方謙甚至很懷念自己那具木頭疙瘩的身體,畢竟怎麼摔都不會壞。
好不容易下來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到底要怎麼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季崢呢?
辦法總比困難多。小瓷人眼見一旁還有個炭盆,頓時心生一計。他好不容易才抱了一塊炭火出來,專心致志地在地上寫下:我是方謙。
為了避免寫太小季崢看不到,方謙還特地想把字寫大一點。可小瓷人力有不逮,也著不好炭筆的力道,簡簡單單一個筆畫,它也是寫得斷斷續續,好幾個彎折,更不提他的身軀在地板上跟著爬來爬去,將自己寫下的筆畫給擦糊了。
下筆之前,小瓷人還特地動用了一下現在的土疙瘩腦袋,覺得只寫方謙倆字不夠說明問題,怎麼著也得寫滿四個字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