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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逐漸平靜的池面:「你們來了。」
方謙腳步一頓, 這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可笑姜太公好歹還有個直鉤,這位仁爹是乾脆連鉤都沒有。自己還這般顛顛地跑來, 總覺得好像被小看了。
即便沒有靠近季崢也本能地察覺到眼前的人不太對勁兒, 小時如何他早就不記得了。但憑藉回到京畿的兩次交鋒,他可以確定眼前的人並不是那個試圖侵占他身體的蕭衍, 或者說……不完全是。
季崢拉住方謙,戒備地看著前面的老者。他看起來異常的蒼老,已經到了古稀之年,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沉沉暮色:「你是誰?」
老者聞言總算轉頭看向了季崢, 他神色當中有慈愛, 卻又像是參雜了恨意的複雜情緒:「朕是你的父親蕭衍。」
他仍然自稱為朕, 仿佛自己還是這個天下的主人。
季崢站在原地未動,他手中劍氣卻直直地掃向蕭衍。但劍氣抵達對方面前時,卻如陷入泥沼一般被吞噬消失。
「年輕人,不要動不動就舞刀弄槍的。」蕭衍說著又甩了一次魚竿。
方謙看的一笑,直接走到蕭衍旁邊看著水中的錦鯉:「你自己都不靜心,又何苦說別人。」這沒鉤子的魚竿短時間內都拉上來兩次了,按照這種方式釣魚,即便上面掛上鉤子,也只能釣個寂寞。
蕭衍眼中驟然顯露出暗沉,但也很快藏匿了起來,不動聲色的握著魚竿,壓根沒有搭理方謙的話,仍然對著季崢說道:「這天下已經是你的,還來找我做什麼?」
季崢感覺自己像是聽了場笑話:「你想殺我的時候,就沒想過我會來找你?」
「你沒死,還強大了,好好做你的皇帝不好嗎?」蕭衍眼中的煩躁已經變得肉眼可見,他緩緩地將魚竿收了起來。「或者說……你還想殺父不成?」
季崢腰側的劍錚地一聲出鞘刺向蕭衍,卻被他用單手攔住,龍氣灼傷了蕭衍的手掌,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翻開的地方露出縷縷陰氣。
這東西過去幾百年方謙也沒見過多少次,自他入仙人落後,卻是不能更熟悉了。死氣一出,方謙的手也已經握上了劍柄,隨時準備與季崢配合,搏殺眼前此人。
蕭衍收回了手。面對就劍道而言可說是當世巔峰的兩人,他並無畏懼之色,甚至桀桀笑了兩聲。他提起魚竿,細細地將放出的魚線一點點收了回去,然後慢吞吞地往回走。
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破綻,季崢與方謙一時間竟沒能找到合適出劍的氣口。
蕭衍的腳步很慢,也很從容:「我殺不了你們,你們也殺不了我,都回去吧。」
方謙卻橫了一步,擋在蕭衍的去路前。他緊盯著蕭衍的面目:「你知不知道陳殊予?」
蕭衍並未因為方謙的無禮態度而憤怒,他仿佛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一個學我先祖用龍氣養人,卻只不過是學的不倫不類的失敗者,最後還墜入了魔道,一代掌門最終被自己的門派除名。」他說完似笑非笑地看向方謙:「你前面不是還喚我為父皇嗎?怎麼不叫了?」
不當面可以不要臉,當面自然不會這般稱呼。方謙勾了一下鼻子,他說的這位先祖大抵就是公子沅了。
「他確實不怎麼樣,你同樣沒有成功。」
因為當年公子沅是為救人,而金龍真心信他,並非強取豪奪。即便如此也不是全無影響,否則為何皇室雖有龍氣代代相傳,卻再無靈根。
而在失去龍氣之後,反而恢復了靈根,也算是因果循環。
蕭衍聞言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隨即很快又恢復了平淡,看著眼前堵路的兩個人。「你們今日來,就想問我這個問題的?」
「當然不止。」方謙看向池中過分活蹦亂跳的錦鯉,雖然已到冬至但這池水沒有結冰,不時有錦鯉翻越出來,看起來就很肥美。
眼見蕭衍沒有動手的意思,他拿了一塊糕點,站到池邊掰碎了餵給錦鯉:「不如先聊聊死氣是怎麼回事?你身上的,還有靈脈當中的。」
蕭衍冷哼了一聲,他剛剛被劃傷的手掌此時已經完全癒合:「人或者其他任何生物死了之後都會有死氣,長期和死氣呆在一起就會被污染,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們會看不出來?」
方謙詫異地轉過頭:「你死了?」
他想了想繼續接道:「還是和那條死去的金龍呆久了,我猜一下,你曾經試著奪取金龍身上的龍氣延壽,奪取來的卻只有死氣。」
若是果真如此,難道靈氣源頭被污染,還是他帶著那條金龍一同跳崖的鍋?
不對……在那之前靈氣便已經減少。
方謙一瞬間沒心情繼續餵魚,隨手將剩下的糕點全部灑了下去:「除了抽離他人仙骨氣息,你們還做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實驗?」
「朕做的事情,那就多了。」事到如今蕭衍倒也不急著走了,他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朕年輕的時候愛上了一個女人,結果她卻為朕剩下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孩子。千年了皇室猜出了這麼一個帶有靈根的孩子……」
季崢神色一變,即便蕭衍沒有指名道姓,他口中的女人和孩子所指的是誰卻不言而已。他手中的骨劍發出一陣陣鳴音,身上是克制不住的殺意。
蕭衍像是沒有感覺一般:「那是朕平生以來第一次出現不忍心,為了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