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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些後遺症。
孩子變得呆了些,不像以前那麼活潑好動了,生病以前發生的事,記憶很模糊,好像都燒的差不多了,記性也變的有些差,一件事要提醒好幾遍。
但總算是圓圓整整的好了過來,除了有幾分遲鈍,也並沒有變成傻子,比他們想的要好的多了。
這時候家裡的日子已經過不下去,不光是他們,十里八鄉的,地里顆粒不收,官府也救濟不來。
大家都開始謠傳,說岳大將軍是神人,被朝廷給害了,這是老天為岳大將軍叫屈呢,他一走,這裡的人也活不了了。
眼看著今年生計已經沒有任何指望,街上乞討的越來越多,周圍開始有人病死餓死,入冬在即,到時候死的人肯定更多,有多少人能沒有米糧的熬過冬日呢。
二虎他爹知道這是要到絕路了,繼續呆下去,一家子都得活活餓死,於是決定舉家去江南,投奔一個遠房親戚。
不管怎麼樣,先把這個冬天熬過去,來年興許還能有活計可以維生。
那時候有能力走的人都打算走了,二虎家尚還有些微薄的積蓄,還好淮西離蘇州近,也許能供一家人撐到那裡。
於是他們就上了路。
這一走就走了月余,路上不斷看到路邊有人餓死病死,情景慘不忍睹。
走了大半月的時候盤纏也用完了,一家人只能邊乞討邊趕路,還好越往蘇州去,情況越好。
江南水鄉,向來富庶,新皇登基更是免了三年賦稅,家家只要有快地,都能維持不錯的生計。
等到了蘇州的時候一家人已經形如乞丐,每個人都灰頭土臉,骨瘦如柴,路人見他們帶著三個孩子,也都有些憐憫之心,所幸沒有餓死。
本以為到了蘇州就有了盼頭,卻不想那親戚早已經搬走,如今根本找不著人了。
一家人人生地不熟,眼下是毫無指望。
最小的丫頭身子骨嬌弱,吃不得苦,也生了病,大兒子懂事些,不跟弟弟妹妹搶吃的,餓的兩腿都直打顫,大人更是好久都不識飽腹的滋味了。
“這不是天要亡我們王家嗎……”二虎他爹頹然的靠坐在牆邊,有氣無力的看著天。
王二虎怔愣的坐在旁邊,他自從病好了之後腦袋就有些渾沌。
一個五歲大的孩子一直發燒燒了十多天,腦袋很容易燒壞了,沒有變成傻子,他這樣都能算謝天謝地了。
醒來後他也曾哭過鬧過,叫著要小少爺。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有些記不得小少爺究竟是什麼了。
有時候也能想起來,想起他們在一個老大的院子裡,院子裡有各種漂亮的花花草草,他們一邊笑一邊玩兒,很開心。
還有他反反覆覆的抄著“岳斯銘”三個字,奇怪,他明明不識字的,他有時候能記起這是小少爺的名字,小少爺走了,再也見不著了,然後就要哭上好久,可是往往一覺醒來,他又忘了為什麼哭。
他的記憶就這樣時好時壞,到最後連自己都弄不清楚那個他夢裡面的小少爺,是真的還是假的。
而他也越來越沒有辦法去仔細分辨和回憶了,他每天跟著家人趕路,經常風餐露宿的,到了最後已經連頓飽飯都吃不上,這種時候腦子裡哪還余得下其他,只剩下飢餓的感覺充斥了一切。
現在他連為什麼要趕這麼久的路來到這裡,都要想好半天才能想起來。
就在他抓著地上的泥巴發呆的時候,眼前一堆人急匆匆的跑過,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什麼。
“真的假的?五十兩銀子??”
“是啊!財大氣粗吧!就是給他們少爺買個陪玩兒的小子。”
“真是有錢!哼!也不看看他那錢怎麼來的!不怕遭報應!”
“就是!金家太損陰德了,你聽說了嗎,前天劉老闆的一個米鋪,連夜被人砸了,誰都知道是那個土匪頭子乾的,可是,你看,有什麼辦法?”
“哎,那能怎麼辦,朝廷哪有時間管這個,再說姓劉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說真有人肯把孩子賣給他們家?我就是窮的要飯,也絕對不把孩子送土匪窩裡去。”
“那指不定,人窮到那份兒上,真不好說,五十兩銀子呢!咱們就算不賣,去湊個熱鬧嗎,我倒要看看有誰要把孩子賣給金家。”
二虎他爹娘看著幾人從眼前跑過,一直到消失為止,然後倆人默然的對望。
二虎他爹難受的閉了閉眼睛,看了看幾個餓的東倒西歪的孩子,沙啞著嗓子開口道,“他娘……”
孩子娘看了眼懷裡的小丫頭,閨女才三歲,餓的哇哇哭,還不知道生了什麼病,一直不停的咳嗽,看得她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