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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說得沒錯,他沉睡池底二十年,等待的便是這一刻。他們所有人都是他的祭品!
悔恨的情緒洶湧而來,又剎那泯滅……
第2章
催眠師坐在昏黃的檯燈下,雙手交握抵住下頜,用凝重的表情盯著躺在自己對面的青年。深度催眠對任何患者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治療方法,一個不小心就會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或者後遺症。
但梵伽羅十分堅持,並且再三表示後果自負,並簽下了免責書,催眠師這才勉強同意。他也是頭一次遇見病情如此嚴重的患者,據青年所說,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具瘦弱的身體中到底隱藏了多少個副人格,三十、四十,甚至更多。
按理來說,主人格的力量往往是最強大的,但是要一夜之間吞噬掉那麼多副人格,卻也絕非易事。催眠師除了催眠、引導和喚醒,不能幫助患者更多,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靜靜等待了兩個多小時,發現患者的面容一直很安詳,催眠師不禁暗鬆了一口氣。他早應該想到的,患者的性格和手段如此狠戾,那些副人格又豈會是他的對手。
催眠師換了一個更為輕鬆的坐姿,然後拿出筆記本開始記錄今天的一切,就在他落筆的一瞬間,躺在沙發上的青年開始劇烈掙扎,四肢卻仿佛被無形的繩索綁住,只能在固定的幾個角度內摳撓、抽搐。他原本平靜的臉龐此時已完全扭曲,顯出惡鬼般的猙獰之態,隨即又變成深深的恐懼和驚惶。
催眠師嚇了一跳,然後立刻跑上去安撫並引導青年醒來。但事先定好的幾個暗示都沒有發揮作用,青年依舊沉浸在深度睡眠中,劇烈掙扎卻又無力逃脫。僅憑他扭曲的五官和破碎的呻吟,催眠師就能猜到他在夢中經歷了什麼。如不是滅頂的恐懼和絕望,這個素來狂傲的青年不會展露出待宰羔羊般狼狽的姿態。
催眠師不斷嘗試著喚醒青年,卻都毫無成效,當青年忽然抬高脖子,弓起脊背,發出尖銳的嘶吼時,催眠師以為他會死。然而下一秒,他卻猛地倒回沙發,再度安詳地睡了過去,仿佛之前的掙扎、抽搐、嘶吼,都未曾發生過。
催眠師驚魂未定地看了青年好一會兒,確定對方還有呼吸,並未在夢境中死亡,這才摘掉眼鏡,抹去冷汗,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嗬!你,你什麼時候醒的?」正準備把眼鏡架回鼻樑的催眠師猛然對上一雙純黑的、毫無雜質、毫無感情的眼睛,不免嚇了一跳。
「剛醒。」青年打量催眠師一眼,又舔了舔不知何時竟變得殷紅似血的唇瓣,用飽足而又慵懶的嗓音說道:「我還要再睡一會兒,你先回去吧。餘下的診費我會讓助理打給你。」
催眠師敏銳地察覺到了青年的變化,他的瞳色太過純粹深邃,與原本的梵伽羅那琥珀色的瞳孔差異極大。而且,青年的嗓音也變了,像是蒸餾過後的泉水,清冽婉轉,叫人耳膜都忍不住跟著發顫。
青年一邊說話一邊閉上眼,再次睡了過去,神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恬淡。催眠師卻盯著他俊美的臉,頭腦徹底陷入混亂。他敢肯定,眼前這人絕不是催眠之前的梵伽羅,他說話的語氣太平和,蘊藏在眉眼間的情緒太溫柔,就連臉部線條也因為這份平和溫柔而軟化下來,呈現出更為俊美的面貌。他與之前完全不同了,像換了一個人!
也就是說,梵伽羅失敗了,他的身體被某個副人格占了去!催眠師很快意識到這一點,卻什麼都不敢說也什麼都不敢做。主人格是梵伽羅,副人格也是梵伽羅,誰勝誰敗似乎都不關旁人的事,那只是他們的內部鬥爭而已。
這樣想著,催眠師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飛快離開了這棟公寓大樓。雖然醒來的這個人看上去似乎比原本的梵伽羅溫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與對方對視時,他的心裡直冒寒氣。
——
換了芯子的梵伽羅一睡就是三天,在這三天裡,他的人生和事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創。為了接近心目中的男神,他考入對方開辦的娛樂公司,成了一名練習生,又利用家世背景搶走別人的機遇和資源,成為剛出道的大勢男團中的一員。為了博取眼球,搶占熱度,他不吝嗇使用任何手段,於是剛出道沒多久便得罪了不少人。
但梵家有錢有勢,又與掌控該娛樂公司的趙氏集團是世交,雙方聯起手來,倒也幫梵伽羅處理掉了一堆爛攤子,順便為他鋪路,助他攀升,讓名為STARS的組合在極短的時間內火遍大江南北,瘋狂吸粉數千萬。
私下裡,不知有多少人聽見「梵伽羅」三個字便恨地咬牙切齒,但明面上卻沒有任何人敢得罪正主兒。
不過如今不同了,梵家主母剛去世沒多久,梵家家主梵洛山就迫不及待地向廣大媒體宣布,梵伽羅並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是毫無血緣的養子,如今對方已經成年,理當離開家族獨立生活。
這句話解讀出來只一個意思——從此以後,梵伽羅所做的一切都與梵家無關,梵家不會再幫他收拾爛攤子,也不會再給他提供資源。
消息一出,梵伽羅的黑料就鋪天蓋地地湧現於報端和網絡,他臉紅脖子粗地叱罵工作人員;他飆車違規被帶入警察局;他搖頭晃腦地在彩燈下蹦迪,迷亂的表情像吸了毒;他大聲向星輝娛樂公司老總趙文彥表白,被拒絕後面容扭曲,眼神可怖;他被幾名醫護人員壓制在地上,瘋狂地大喊大叫,卻又在下一秒轉換成懵里懵懂的表情,不明所以地問周圍的人自己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