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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雯雯拽了他一把,低聲警告:「別說了,咱們走吧!今天不用加班,大家可以提早回去。」
然而這些警員卻都不願意走,他們想留下看最後的結果,想知道究竟是誰錯了,想獲悉案件的真相,想抓到猖狂的賊偷。這無關於功利,無關於榮譽,而是穿上警服後自然產生的一種本能,是他們的使命。
孫正氣原本想去更衣室換衣服,卻不知怎的越想越難受,狠狠捶打牆面說道:「媽的,我還就不信了!我要去綠意垃圾處理廠!」
「我也去!」
「走吧!我開車!」
「等等我!」
眾人立刻跟了上去,胡雯雯卻擰著眉頭站在原地不動。過了大約兩三分鐘,她還是妥協了,一邊咒罵著男朋友一邊奔向停車場。她明知道梵伽羅的話非常荒謬,完全不可相信,但是她不能在自己的同伴們奮鬥時站在一旁干看著,因為他們是一個集體,承擔著維護正義的使命。
與此同時,刑偵一隊的人正站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堆里,一籌莫展。
綠意的負責人指著堆積成山的垃圾袋說道:「劉隊,這就是我們今天回收的垃圾。我們綠意專門負責處理京市的濕垃圾,具體工序是先粉碎,後清洗,再用油水分離機脫水、除臭,最後堆積在一起進行發酵,做成有機肥料。你們看,後面那台機器就是粉碎機,四點鐘我們會把這些垃圾都投進去粉碎。今天情況特殊,我們會推遲作業,等你們找到證物了再說。」
「這麼多啊!」廖芳望而生畏。
「這還只是一小部分。」負責人呵呵笑著。
「別廢話了,開始吧!」劉韜捲起袖子,戴上手套和口罩。
「得嘞,開工開工!」大傢伙兒一涌而上,竟也沒覺得髒累。通過廖芳的轉述,他們已經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麼,也對那雙罪惡的手產生了濃濃的好奇。它實在是太不像人手了,世界上真有那種東西嗎?
這個問題大家都很想知道,就仿佛曾經的他們很想知道梵伽羅所說的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遇害者是誰。
「我找工人來配合你們吧,垃圾太多了,你們怕是忙不過來。」負責人主動提議。
「那真是太感謝了!」廖芳差點喜極而泣。
負責人又問:「你們在找什麼東西?能不能具體描述一下?」
廖芳的額頭掉下一滴冷汗。
劉韜含糊道:「一雙斷手,殘肢。」但那雙手是什麼模樣,他卻沒有具體描述,因為就算他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負責人嚇得臉都白了,結結巴巴道:「斷,斷手啊!我不知道我的工人敢不敢幹,我得去問問他們。」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結果敢幫忙的工人只有五個,還都是不情不願的,可見負責人為了說動他們費了老大的勁兒。這十幾個人開始在成千上萬個垃圾袋裡翻找,由於綠意只處理濕垃圾,所以這裡的味道特別難聞,飯菜的酸餿、肉類的腐敗、酒水的刺鼻,全都匯聚在空中,醞釀成足以炸毀頭腦的熏天臭氣。更糟糕的是,現在是夏季,溫度很高,於是這些臭氣便反覆被蒸騰、發酵,就像是壓縮在脈衝器里的原子,具備了核彈頭一般的殺傷力。
廖芳只翻了一會兒便頭暈腦脹站不住了。劉韜等人也很不好受,汗水早已將全身的衣服打濕。強行跟來的段小舟飛快跑下垃圾山,摘掉口罩,扶著牆壁稀里嘩啦吐了一地。
照他們這個速度翻下去,恐怕幾天幾夜也翻不完,人還會病倒。
就在此時,幾輛警車呼啦啦地駛入不遠處的停車場,孫正氣帶著一幫人來了,邊走邊脫外套,像是準備大幹一場。
「廖姐,我們來幫你了!」胡雯雯沖垃圾山上的廖芳揮手,笑容很燦爛,仿佛之前的齟齬並不存在。三觀歸三觀,工作歸工作,她從不會混為一談。既然大家覺得翻垃圾是正確的方向,那她就會跟著做,哪怕她心裡並不認同。翻完之後一無所獲,再來做檢討和反省也不晚。都累了一個多月了,她並不介意再累一天,當警察嘛,本來就是受累的。
「你們怎麼來了?」廖芳很驚訝。
「廢話什麼,還有口罩和手套嗎?」孫正氣不耐煩地捋起袖子。
負責人忙又給他們找來口罩和手套,他們二話不說就爬上垃圾山,耐著性子一袋一袋查找分揀。為了一樁案子,他們可以做到不眠不休,自然也可以做到不怕髒不怕累。
時間慢慢淌過了四點,又淌向五點、六點、七點……
見這些人始終沒找到證物,負責人開始著急了,囁嚅道:「劉隊,你們還要找多久?我們這些垃圾都是一天處理一天的,不能堆積,堆積多了就會超過我們的負荷能力,造成二次污染。劉隊,你看這……」
他指了指早已等候半天的工人們。警察不走,工人們沒能完成工作,便也不能走,等於變相地加班了。
劉韜高聲回覆:「再等等,很快就好了。」然而事實與他說的恰恰相反,被他們翻找過的垃圾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垃圾還堆在他們身後,像一座大山。
孫正氣不耐煩地問道:「劉隊,傳說中的斷手呢?在哪兒?我們已經找了三個多小時了!」
「再找找,再找找,多點耐心啊小伙子!」劉韜一臉乾笑地打著哈哈。
孫正氣咬了咬牙,像是憋屈到了極點,因為他從頭至尾就沒相信過梵伽羅的話,於是這翻找的工作就變成了一場荒謬的,可笑的,毫無意義的犯傻。他覺得自己簡直腦抽了,何必為了賭一口氣來受這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