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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溫暖的心安定了, 對著攝像機連連點頭。只簡短的幾句話,梵伽羅就說中了俞雲天的年齡、性別、職業和成就,他的感知力如斯強悍。
俞雲天卻還在徒勞無功地掙扎。
梵伽羅垂眸「看」他,語氣變得有些微妙:「但是,在光鮮之外,你卻還隱藏著腐爛的一面,你似乎有兩張面孔,一張笑得得體,一張笑得猙獰。你周身都是燦爛的光環,然而在光環的籠罩下,你投下的卻是更濃烈的陰影。」
宋溫暖輕鬆的表情僵在臉上,攝像師的手也忍不住抖了抖。兩張面孔,笑的猙獰,腐爛,陰影,這些明顯不是好話啊!
宋睿以手掩面,低不可聞地笑了。把俞雲天推到梵伽羅面前是這些人今夜所做的最有趣的舉動。
梵伽羅白得通透的掌心虛懸在俞雲天的頭頂,繼續道:「我看見了一幅未完成的畫,擺放在一個坐北朝南的狹窄房間內,慈愛的聖光輕覆於惡臭的欲望之上,信仰不是信仰,是妄想,是骯髒,是松節油的薰染和色塊的遮掩而美化的假象。你想隱藏,又想宣揚。」
聽見這些話,俞雲天忽然放棄了掙扎。他抬起頭,瞪著幾欲裂開的眼,像凝望深淵一般凝望著梵伽羅。這個人就像一面鏡子,清晰地照見了他深藏於內心的隱秘,這太可怕了!
宋溫暖逐漸意識到情況不妙,卻只能握緊雙拳等待。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她反而更想聽下去。她通過男友的表情和動作已經明白,梵伽羅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男友在極力隱藏著一種欲望,而這欲望是骯髒的,惡臭的,也是無法壓制的。
「幼小的毫無防備的孩童於你而言是可以隨意攀折的花。」
梵伽羅的這句話不啻於一枚炸彈,引爆了整個錄製間。所有人都呆了,就連攝影師舉著攝像機的手都開始顫抖。
宋睿垂眸沉思片刻,竟也默默點頭。他早就知道俞雲天有問題,卻沒有興趣去研究他的問題具體出在哪裡,而梵伽羅一眼就看出來了。
「堂哥,梵伽羅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是我想的那樣吧?」宋溫暖不敢面對這殘酷的現實,她必須找一個人來否定她的猜想。但是很可惜,她面對的是沒有心的宋睿,對方直視她,一字一句說道:「很遺憾,就是你想的那樣。」
「不不不,怎麼會!我不相信,他一定是感應錯了!」宋溫暖快哭出來了,卻又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抗拒那隱約露出一角的真相。
梵伽羅繼續在錄製間掀起狂瀾:「你擅長用美好掩蓋醜陋,用藝術的奉獻引誘無知的羔羊,你似乎覺得自己快得手了,於是你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因為即將到來的珍饈而興奮戰慄。這罪惡是你……」
梵伽羅的指尖順著俞雲天冷汗淋漓的臉慢慢移向宋溫暖,一字一句說道:「也是你,是輕信、盲目和痴迷引來的惡狼。倘若再不清醒,你終會因此而悔恨。」
最後這句指控實在是太過嚴重,悔恨?因何悔恨?未來到底會發生什麼?
錄製間裡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各種各樣的猜想,卻沒有哪一個猜想是美好的,有希望的。如果梵伽羅的這番話是發生在傑弗瑞和丫丫之前,他們只會把他轟出去,然後對他大加嘲諷。但現在,經歷了那些玄而又玄,准而愈準的靈魂剖析,他們竟無一人敢站出來,言之鑿鑿地對梵伽羅說——你一定是在胡說八道。
這些人里同樣也包括宋溫暖。明明梵伽羅敘述的這些都是毫無根據的,沒有佐證的虛言妄語,但她卻始終不敢站出來發表質疑,而是拼命思索,拼命回憶。她一定得弄明白那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也是一個罪人?她到底幹了什麼以至於她會悔恨?「悔恨」這個詞的含義可比「後悔」殘酷得多!
「家裡有沒有孩子跟俞雲天走得比較近?」宋睿不得不提醒一句,他再怎麼說也姓宋。
「妮妮!是妮妮!」宋溫暖克制不住地尖叫,然後拿起手機衝出了錄製間。她抖著手給自家大哥的女兒宋貝妮打電話,那頭沒接聽,應該是在上課,但她卻不敢停止,而是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驚惶又狼狽地等待著。
冷汗打濕了她的額發,弄花了她的妝容,可她卻全然不顧,她只想知道妮妮到底有沒有受到傷害,她怎麼能主動把妮妮介紹給俞雲天當模特?那孩子長得多漂亮啊!紅潤的臉蛋像天邊的一抹朝霞,甜美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因為習舞而顯得特別柔韌的身體像藤蔓一般舒展著,跳躍著,在光滑的木質地板上綻放裙裾,開出一朵朵花兒。
她如果是天使,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天使!自己怎麼能放心地將她交到俞雲天手上?
哦對了,畫!梵伽羅通靈時看見的那幅畫!聖光、信仰、未完成……是了,是有那麼一幅名叫《信仰之光》的畫,是她親眼看著俞雲天畫的,如今還擺放在他們同居的別墅的閣樓上,它描繪的明明是散發著聖光的瑪利亞,怎麼會有問題?
一時間,宋溫暖想了很多,一旦抽離了對俞雲天的情感,只從表象去看,她的腦子便活絡了,眼睛也擦亮了,曾經被她忽略的細節均在此刻一一放大:
他對妮妮抱有超乎尋常的關注,他會主動去接妮妮放學,帶她去很偏遠的餐廳吃飯,吃到一半才會想起給女朋友打電話,報告一下行蹤;他會在各種節假日給妮妮購買貴重的禮物,甚至親自為妮妮設計演出時所需要穿著的服裝;他會在妮妮病重時整夜守在床邊,用手掌輕撫妮妮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