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頁
「師姐,這黑氣不是煞氣又是什麼?」他拖著長長的哭腔詢問,腦子裡卻反覆迴蕩著梵伽羅的警告——這是惡業。
怎麼會是惡業呢?不可能是惡業的!他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敢把這個荒唐的答案說出口。
林念慈搖搖頭,嗓音已虛弱地幾近消失:「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這黑氣絕對不是煞氣,也不是鬼氣,更不是陰氣。」她慢慢靠在了沙發的坐沿上,腦袋低垂,眼皮耷拉,仿佛下一秒就會失去意識。
「師姐,你再堅持一會兒,師父很快就來了。」林念恩悽惶無助地吶喊。
忽然,一雙染著鮮紅蔻丹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厲聲質問:「你不是說你師姐能治好我嗎?啊?你這個騙子!你看看我的臉,你看看啊!」
林念恩轉頭一看,鼻端不由倒吸一口氣。只見倪心海的臉已經被黑斑完全覆蓋,膿液和血水一汩汩地湧出來,壞死的皮膚一塊塊地往下掉,眨眼也變成了簡雅那種半人半鬼的模樣。如果任其發展,說不定她的鼻子、耳朵等器官都會掉落,那就真的一點人形都沒有了。
林念恩十分內疚無措,連忙把清障符全都拿出來,給這些人貼上。但是沒有用,那層原本輕而易舉可以被他壓制的黑氣,如今仿佛擁有了生命,竟是被催化後產生了更為強大的破壞力,不停在幾人的臉上流轉,又往腦腔和骨頭裡滲去。它們在肆意地吞噬著這些人的生命力,他們越虛弱,它們就越旺盛,其形其態宛若活物!
簡雅等人原本僅僅只是面臨毀容的危險,如今再看,竟一個個都有殞命之兆。
林念恩自入世以來還未遇見過如此恐怖又難解的詭案,此時哪還有半點高人的姿態,竟已嚇得瑟瑟發抖、眼淚直流。不知為何,梵伽羅此前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在他的腦子裡打轉。
梵伽羅曾慎重宣示,這黑氣唯有他能救,如今想來,那竟然不是狂妄無知,而是言之鑿鑿。
想到這裡,林念恩心裡湧上一股極強烈的抗拒,連連搖頭暗忖:不不不,不會的,等師父來了,他老人家自然會有辦法。這黑氣也絕非惡業,而是一種術!
當林念恩的信念不斷被梵伽羅的話語摧毀,又不斷自我重建時,一名鶴髮童顏的老者帶著兩名中年男人終於趕到了倪心海的別墅。看見屋內的慘狀,饒是他們見多識廣、膽大過人也不免驚了驚。
「師父。」聽見熟悉的聲音,已陷入半昏迷狀態的林念慈立刻掙扎著醒過來。都已經四十多分鐘了,她的雙手還在燃燒,指關節的白骨已根根畢露,皮肉也都焦黑萎縮,然而這並不是最慘的,更慘的是她每分每秒都在承受靈魂灼燒的痛苦,仿佛死了無數次。
「小慈,師父來了!」白鬍子老者立刻掏出一張符,貼在徒弟的手上,卻又驚疑不定地看著它被黑火燒成灰燼。
「怎麼會這樣!」兩名中年男人大感驚駭:「這可是天寶鎮煞符,千年殭屍都鎮得住!」
「這不是煞氣。」老者仔細分辨這熊熊燃燒的黑火,以及倪心海等人臉上的黑氣,表情越來越困惑。
「也不是鬼氣。」捧著一塊羅盤的中年男人說道。
「更不是障氣、陰氣。」另一名中年男人飛快做出了判斷,繼而臉色大變:「難道是魔氣?」
老者果斷搖頭:「也不是魔氣,如果是,這些人早就入魔了。」
「那是什麼?」兩名中年男人站在原地一籌莫展,額頭已不知不覺布滿了冷汗。
林念恩見師姐已經疼得快失去知覺了,而師父和兩位師兄竟也拿這些黑氣沒有辦法,終於囁嚅道:「有人說,說它們是惡業。」
「什麼?」兩名中年男人愕然地睜大眼。
老者卻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可能!」
「不是惡業,不是鬼氣、煞氣、陰氣、障氣、魔氣,那又是什麼呢?找不出問題的源頭,難道我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師姐被燒死嗎?」林念恩問出了一個終極問題。
「帶他們回去找師祖!」老者咬咬牙,做下了一個決定。
半昏迷的林念慈卻掙扎地喊起來:「不,不要帶我回去見師祖,他老人家重傷未愈還在閉關,你們不要為了這點小事打擾他!」
自從八十年前的護龍之戰後,師祖就一直閉關不出,也不知道傷勢如何,提出建議的老者略略一想,便也打消了主意,當機立斷道:「帶他們去龍隱寺找常淨大師!」
常淨大師雖然低了師祖一輩,法力卻十分高強,乃當世佛門第一人,應該會有辦法。
幾人立刻攙扶林念慈、簡雅、倪心海等人去停車場,由於情況太過緊急,他們沒有給這些人做好足夠的偽裝,於是出門的時候被蹲守在附近的狗仔拍了個正著。
簡雅等人已面目全非,但他們剛從某個品牌的活動現場離開,身上的服裝都沒換,只需與之前的照片一對比就能看出他們大致的模樣。
幾輛汽車風馳電掣地開走了,狗仔卻還站在原地拍打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他本來只想偷拍幾張這些人秘密聚會的照片,然後弄一個關係混亂的聳動標題,再把照片賣給這些人的經紀公司,賺一筆快錢,卻沒料最後竟然拍到了他們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竟然真的毀容了,我的媽!」狗仔摸摸腦門,這才發現自己滿頭都是冷汗。
不知想到什麼,他立刻從腰包里摸出手機,登錄梵伽羅的微博,重溫他之前發布的預言——美麗的外表僅僅只是一副虛假的皮囊,隱藏在皮囊之下的肉體正悄然萎縮、腐爛。終有一日,你們將變得不再是你們,而是形同死亡的幽靈,所有榮耀都會歸於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