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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伽羅沒接錢, 而是輕笑道:「白先生真是我的貴人,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恰好就出現了。」
白幕搖頭苦笑:「我可不敢當您的貴人。我的情況想必您也知道吧?」以前他是不信這些的,現在為了活下去卻不得不信,且不吝於嘗試任何方法去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很了解你的情況, 所以我才說遇見你是我的幸運。如果今天沒有你,我還要苦惱一陣兒呢。」梵伽羅柔和地笑著,清冽的嗓音似甘泉一般撫慰了白幕滿身的傷愴。
白幕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遇見自己是幸運?這話若是放在以前倒還合適,現在卻令他頗覺難堪和窘迫。但除去難堪窘迫, 他卻又感動於青年給予的溫暖和安慰。已經很久沒有人這般平和地對待他了。
當白幕深陷於澀然時,梵伽羅的雙掌已輕輕合住他的手與那二十張鈔票, 低聲問道:「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麼?」白幕滿臉莫名。
「準備接收幸運。」梵伽羅低柔的嗓音和戲謔的輕笑在白幕的耳邊縈繞,觸得他心臟發麻。但下一秒,他便忘了去探究自己怪異的感覺,只因更怪異的事發生了,一股極陰寒的氣流正從他的四肢百骸里湧出,又都匯於被梵伽羅合住的手掌,然後順著毛孔鑽了出去。
白幕握著鈔票的指尖都凍僵了,心情更是驚駭莫名。他不知道這些陰寒的氣流到底是什麼,是真實存在的,亦或一種錯覺?然而內心存疑的同時,他的手臂卻因為寒冷一直在顫抖,分明快到夏季,卻仿佛墜入了冰窟。所以說,這一切都是真的。
白幕很想問一問梵伽羅這古怪的寒氣到底是什麼,卻又唯恐打斷對方。
過了大約兩三分鐘,梵伽羅放開白幕的手,同時抽走了那兩千塊,感激道:「承蒙惠顧,今天能遇見白先生真是太好了。」
「這就好了嗎?」白幕不敢置信地問道。
「是的,已經可以了。白先生再見。」梵伽羅把鈔票捲成一個小卷,在額角劃了劃,做了一個告別的手勢。白幕整個人還是懵的,他卻已經走遠了,昏黃的路燈照著他的背影,卻又朦朦朧朧照不真切,像是一團霧氣消散在夜色中。
白幕盯著自己剛才還冷徹骨,現在卻不斷冒著熱氣的掌心,懵懂焦慮的表情已被欣喜若狂所取代。自從白林走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即便是炎炎夏日也常常手腳發冷;即便每晚睡足七小時,也總會疲憊不堪;腦子更是一團亂,無法思考,無法決策。
那些霉運是怎麼來的?歸根結底是他的昏沉和難以為繼惹來的。如果他的身體一直強健,思維一直清晰,他有足夠的能力處理工作和生活中的絕大部分麻煩。
「竟然是真的。」白幕極力按捺著內心的激動,卻還是忍不住搖晃起自己熱氣騰騰的手。他的身體從未如此溫暖,骨頭從未如此輕盈,精神從未如此振奮;就仿佛之前的自己被捆住手腳,在荊棘叢生的人生道路上匍匐、挪移、摩擦得遍體鱗傷;現在卻徹底掙脫束縛,甩開手腳大步往前奔跑。
一股暢意狂涌而來,惹得白幕想要在這漆黑的夜裡似狼一般長嘯。但他硬生生忍住了,因為青年還未走遠,他羞於展現自己幼稚的一面。
恍惚中,助理把車開了過來,猶猶豫豫地問道:「白總,我找個代駕送您回去?」自從白林說破了白總的命格,公司里已經沒有人敢給他開車了。
「不用了,我自己開回去。」白幕大跨步走過去,俊美的臉龐在路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看見英姿勃發的白總,助理不禁呆了呆。他從未目睹過對方如此朝氣蓬勃的一面,一時間竟似不認識了一般。要知道,這位先生平時很陰沉,既不愛說話也不愛和人親近,能讓他露出一個微笑都堪稱奇蹟。但目下,他眼角眉梢都掛著笑意,明明隱在夜色中,卻又像站在陽光里,帶給人十分溫暖舒適的感覺。
白總這是怎麼了?中彩票了?公司有救了?開過光了?助理一邊思忖一邊給老闆拉開車門,自己也無知無覺地坐進副駕駛座。
白幕坐進車裡,綁好安全帶,雙手握住方向盤。
助理這才回神,忙道:「等等白總,您的手受傷了,我還是給您找個代駕吧!」他手忙腳亂地去推副駕駛座的門,想從這輛死亡飛車上下來。
白幕卻把四扇門都鎖死,轟然踩下油門。
助理嚇得臉都白了,蜷縮著四肢緊緊攀住椅背,過了幾秒又連忙去扯安全帶,生怕自己被白總一路送進閻王殿。眼看下坡的路已近在咫尺,他徹底慌神了,不斷哀求道:「白總您把我放在路邊就好,我自己搭車回去!白總,您在這裡停一停吧,我想起工程隊那邊還有些麻煩沒處理完,我今晚留在工地加班!白總,您開慢一點行嗎?我求您了!」
他雙手合十,顫巍巍地拜著,模樣非常可憐。
白幕抽空瞥他一眼,嘴角忍不住翹了翹,車速雖然慢了,卻並不準備放人。若在平時,他恨不得離所有人都遠一點才好,今天卻想逗一逗這個小助理。不知道為什麼,他非常篤定自己不會出事,也非常想像一個正常的年輕人那般享受一下生活。
車子平穩地行駛著,下了陡坡,過了急轉彎,上了高速,入了收費站,進了城區。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白幕用精湛的駕駛技術告訴小助理,外界那些傳言都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