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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伽羅搖搖頭,話題始終沒被帶偏:「對別人來說,地獄或許只有十八層,但是對你而言,地獄有二百五十六層。」
馬游嗤笑道:「二百五十六層,你怎麼算出來的?」
梵伽羅伸出雙手,淡淡說道:「把手放上來,我帶你去領略一下你製造的地獄。」
馬游自然不敢把手交給他,但身體卻不聽使喚。被那樣一雙勾魂攝魄的漆黑雙眸盯視著,他的大腦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屏息以待地看著這一幕,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卻莫名覺得這樣的梵老師好神聖,也好冷酷。
對梵伽羅略有了解的人卻猛然意識到,一旦梵老師擺出這種架勢,他就是動了真格。他準備為馬游通靈,但通靈的內容是什麼呢?二百五十六層地獄到底是什麼意思?
第239章
馬游的雙手僵硬而緩慢地抬起來,往梵伽羅攤開的手心遞送過去, 腦袋卻極力後仰, 似乎想逃。他的靈魂還在, 身體卻分裂成了截然相反的兩半。
不僅他在抗拒,梵伽羅也眉心緊蹙, 仿佛在壓抑著什麼難忍的情緒。當馬游的指尖快要碰觸到他的手掌時,他竟忍不住縮了縮,然後瞥了宋博士一眼。
他的動作和表情都很細微, 只是一瞬就克制住了, 但坐在他身旁的宋睿卻低下頭, 悄悄勾了勾唇角。這個人在他的影響下竟然也染上了潔癖,開始嫌棄馬游這雙染滿鮮血的雙手和污濁的靈魂。以前的他可不是這樣的。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們已然發展到了互相同化的地步。
想到這裡, 宋睿抬起手掩了掩唇, 以免攝像機把自己愉悅的表情拍攝下來。
與他相反, 梵伽羅的眉頭卻越皺越緊,當馬游的雙手搭上他的掌心時, 他甚至從齒縫中吐出了一口濁氣, 越發感覺到厭憎噁心。
「他人即地獄, 這句話對你來說似乎不太適用。」梵伽羅托著馬游的雙手, 徐徐說道:「對你而言, 他人是製造快樂的工具,是可以隨意殘殺的貓狗。你感覺不到來自於他人的痛苦,也不會對自己的罪惡產生悔意, 你本人就是一個地獄。」
無力反抗的馬游很快就坦然了,僵硬的身體綿軟下來,舒舒服服地癱坐在椅子上,鼻端噴著氣,嘴角斜勾著,仿佛在嘲笑梵伽羅莫名其妙的舉動和言語。他連死都不怕,又怎麼會害怕這種小場面?剛開始的恐懼只是一種應激反應罷了。
看見他無所畏懼、不知悔改,甚至以此為樂的囂張姿態,電視機前的觀眾又氣又恨,卻更加感到恐懼和無力。如果一個人既沒有同理心也沒有罪惡感,那他幾乎是無法戰勝的。即便把他抓住,送上法庭,判了死刑,他也只是不以為然地笑一笑,決口不提道歉悔過。
面對這樣的人,你能怎麼辦?你只能自己憋氣,自己難受,自己痛恨,然後日日夜夜在這種不甘的情緒中承受煎熬。
守在電視機前的觀眾或紅了眼眶、或破口大罵,或瑟瑟發抖,還有人隨手拿起什麼東西狠狠砸在牆上,更有人跪倒在地悲哭失聲。馬游帶給他們的痛苦和恐懼還遠遠未曾結束,更甚者,這才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罷了。
周父用顫巍巍的指尖指著電視機里切齒而笑的惡鬼,一句詛咒的話卡在喉嚨里,卻吐不出來。他已經缺氧了。周賀與妻子也被氣得頭暈目眩,身體發軟,只能用手死死摁住心臟,以防它爆裂。
唯一沒被馬游的殘忍影響到的人就是梵伽羅。他垂下眼瞼,不去看這張狀如惡鬼的臉,繼續道:「現在,我要教會你共情,我要讓你體會到別人的痛苦和恐懼,然後為自己的罪行深深懺悔,你準備好了嗎?」
馬游眉梢高挑,嘴唇斜勾,表情十分猖狂,然後從鼻子裡噴出一聲嗤笑。
站在透視鏡前觀看這一幕的閻部長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如果梵老師無法達成他所說的目的,那麼這段直播對全社會造成的影響將是極其惡劣的。頂頭上司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過來,質問他在搞什麼鬼;網絡上的群眾也都留下了飽含恐懼、怨恨、無助的留言。
可以說,如果梵老師此舉未能成功,那麼他將承受千夫所指,也會面臨身敗名裂。即便他抓住了馬游,解救了全京市,這份功績也會一筆勾銷。
一個做事總是盡善盡美的人身上只需沾染一抹污點就會被苛責,而一個惡人只需做上一件微不足道的好事,也能被讚美。這個世界的邏輯從來就是如此詭異。
在閻部長的緊張等待和觀眾的不明就裡中,梵伽羅緩緩把收束在磁場中的那些瀕死記憶輸入馬游的腦海。馬游不懂共情,那他就把這份能力贈送給他。
上一秒還笑得得意猖狂的馬游,下一秒卻露出了驚恐萬狀的表情。腦海中那些碎片一般紛亂的記憶開始羅列有序地往他的意識里鑽,像幻燈片一般輪番轉動,然後栩栩如生地上演。
他的雙眼漸漸暴凸,雙頰緩緩凹陷,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滄桑憔悴起來,舌尖頻頻舔舐嘴唇,仿佛乾渴到了極點。
他的變化那麼明顯,以至於電視機前的觀眾一眼就發現了。
閻部長為了更直觀地體察到群眾的情緒反應,正捧著一台平板電腦觀看網絡直播。不斷有網民在屏幕上發送彈幕,詢問馬游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一瞬間蒼老了那麼多。
正如宋睿所料,一旦馬游呈現出狼狽的姿態,哪怕只是一點點,民眾的情緒也會得到極大的安撫。之前還頻頻發出抗議,要求政府立刻關閉直播間和電視頻道的網民,如今卻絕口不提這件事,反倒呼籲那些膽小的人趕緊都來看一看。他們預感到,梵老師會有大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