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頁
他擅自違反門規, 以至於那塊玉佩被欲望引動, 藉由因果鐵律, 散播到了人間, 也間接害死了師弟和梵伽羅。不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他怎麼還有臉活著?
天水派的門徒全都圍攏在他身邊,跟著落淚。原來這就是當年的真相, 所謂的殘殺同門,其目的竟是為了守護。該是有多強大的毅力和多堅定的心志,才能背負所有重擔,堅持到現在?
天水派的門徒一個個地跪了下去,羞慚滿面。
卻忽然聽見一名玄門高手喊道:「情況不對!既然我們守住了龍脈,幻象中的屠城為何還是發生了?龍脈未斷,國運猶在,這場浩劫應該避過去了才對!」
「是啊,玄陽子前輩不也偷偷保留了一條小龍脈嗎?也就是說,我們還有八條龍脈,絕不可能發生大屠城!」
感覺到異樣的人越來越多,而常淨大師卻閉上眼,一面悠長嘆息一面流下兩行哀慟到極致的淚水,「你們都忘了嗎?梵施主已經說了,宋恩慈斬殺了龍脈。」
這句原先聽上去荒謬至極的話,此刻卻像驚雷響徹眾人耳際,震得他們頭暈眼花、站立不穩。
陷於悲痛無法自拔的玄誠子也驟然斂住聲息,雙目如電地朝罪魁禍首看去。
還在與滿身繃帶纏鬥的林念慈再次僵住,清澈如水的眼眸被幾絲惶急染成了暗色。
「是的,那七條龍脈早就死了,如今留下的不過是七縷殘存的龍氣而已。」梵伽羅指尖微垂,點亮座下的黑龍雙目,沉聲道:「每一個斬殺過龍脈的人都會被沖天龍怨纏身。倘若活著的龍脈遇見這種人,自然會發出震怒的龍吟。」
「師父,這一次,你聽仔細了。」梵伽羅放開壓制住龍脈的手,於是那條黑龍就張開嘴,發出撼天動地的龍吟。
這龍吟滿帶怒氣和怨恨,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更是對玄誠子和林念慈造成了難以想像的傷害。兩人的皮膚竟齊齊滲出鮮血,然後浮現一條條黑色紋路。
龍吟止息後,眾人才又駭然發現,那些黑色紋路竟然爬滿了玄誠子和林念慈的身體,隱隱組成數條黑色骨龍,顯現於他們的面容、脖頸、手背等無法被衣服遮蓋的地方。
枉死的龍並未消散於天地,反倒化成附骨之疽,深藏於兩人的靈魂,對他們施加生生世世的詛咒。聽見同類飽含仇恨的嘯叫,它們這才冒出來,發出共鳴。
知非道長原本想去攙扶玄誠子,看見他手背上的黑色龍骨爪,竟嚇得倒退了幾大步。
林念慈新長出來的皮膚爬滿了骨龍,仔細一數竟然有五條之多。
玄誠子雙目赤紅地看著她,完了脫掉長袍,卻見自己胸膛也盤踞著兩條黑色骨龍,一隻銳利龍爪壓住他的左胸口,仿佛想把他的心臟掏出來,更有一股浩如淵海的恨意在他的周身瘋狂涌動。
這就是龍怨,天地若在,怨恨便在,生生世世都會鐫刻在他的靈魂里,帶給他無止境的痛苦折磨。
什麼十世天煞孤星命,與龍怨纏身所施加的詛咒根本沒法比。即便是開創偉業的一代雄主,也會因為斬斷龍脈而葬身黃沙漫漫之處,更何況是一個未能問鼎大道的修者?
玄誠子盯著自己的胸膛,呼吸驟停,仿佛死了一般。
「師父。」林念慈期期艾艾地喊了他一聲,可他根本聽不見。
所有人都遠離了玄誠子和林念慈,其中也包括心胸無比豁達的常淨大師。斬龍脈,斷國運,這兩個人怎麼敢!
「看清楚了嗎,師父?」梵伽羅指尖垂落,點住那條幾欲發狂的黑龍的眉心,讓它安靜下來。
「你以為宋恩慈當年是怎麼把你從鬼門關里救回來的?你以為她為何能轉生成嬰兒,從業力反噬的瀕死絕境中掙脫?你以為你心魔纏身、心性大變是什麼緣故?」
梵伽羅每說一個字,玄誠子的麵皮就抖一抖。他畢竟是玄門頂尖高手,又怎麼會想不到這裡面的玄機。
只因懼不敢答,他快要把自己的牙關都咬碎了。
但是場中偏偏有人要揭開所有真相,而這個人不是梵伽羅,反倒是最為沉默的常淨大師。即便寬容如他,也無法再忍受宋恩慈的所作所為。
「當年我們與倭鬼大戰一場,獲得慘勝。一眾玄門高手的性命全都填進了龍穴才保得七條龍脈苟延殘喘。我、玄誠子、宋恩慈,是僅有的三個倖存者。」
「宋恩慈躲在外圍,受傷最輕,還能自由活動,我和玄誠子卻連站都站不起來。我目測了一下,玄誠子的心臟被刺穿,應當是活不了了,而我全身經脈俱斷,最終陷入了昏迷。」
「當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得到的消息是玄誠子活了,宋恩慈失蹤了,她還在戰場附近留下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被天水派抱回去收養。我當時還驚詫了一瞬,心道玄誠子積善行德,有佛祖保佑,真是大難不死。如今想來,那哪兒是什麼積善行德、佛祖保佑,卻是宋恩慈斬殺龍脈,化國運為己用,救活了玄誠子,而她自己本就受了惡業反噬,終有一日會死,就用五條龍脈為祭,轉修了二重身。」
「二重身的秘法,想必在場諸位應該聽說過?」常淨大師環視眾人。
一名掌門沉吟道:「借天地之力可轉修二重身,這天地之力自然也包括天生地養的龍脈。修了二重身之後,一重身就算是死了,所有因果都能斬斷,進而從頭來過。所謂的惡業反噬也就不存在了。宋恩慈真是好算計,拿全天下當她的祭品!幸好當年玄陽子前輩有先見之明,偷偷藏了一條龍脈,否則我們這些人豈不都成了亡國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