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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伽羅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宋睿啞聲問了一句,臉上糾結著疑惑、痛苦、掙扎等複雜的情緒。
他的外表那麼俊美,也那麼儒雅,一副金絲眼鏡更是為他增添了幾分文人的弱氣。於是滿以為他已有悔悟的林念慈就好心為他解說:「梵伽羅絕對不是好人。為了我們門派的寶物,他殺了很多人。」
「你們說他殺死了他的師叔?」宋睿起了一個話頭。
「當年我師叔祖做了一些錯事,但他畢竟沒有闖下不可彌補的大禍,我師祖就說教訓他一頓也就算了,不想殺他。哪料我師叔祖性子特別倔強,不肯受罰,與我師祖打鬥在一起,雙雙重傷倒地。」
林念慈停頓片刻,嗓音裡帶上了濃濃的恨意:「我師祖和我師叔祖勢均力敵,難分伯仲,一戰結束,就都躺在地上無法動彈了。哪料梵伽羅卻在那個時候闖入大殿,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趁我師叔祖無力反抗之際,扎穿了他老人家的心臟。那時候,梵伽羅才剛滿十歲,你能相信一個十歲的孩子會做那種事嗎?更令人無法原諒的是,他是我師叔祖親手帶大的。我師叔祖為人冷漠,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只對他悉心照顧,視如親子,他卻干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
林念慈盯著交戰的雙方,問道:「你說,像梵伽羅那樣的人該不該殺?」
宋睿久久無言,臉上的痛苦掙扎之色越加濃重。很明顯,他正在經歷情感與理智地拉扯。忽然,他晃了晃,竟一頭朝地上栽去。
林念慈連忙扶住他,勸慰道:「他太會偽裝,連我師祖和師叔祖當年都被他騙過去了,更何況是你。」
林念恩從旁補充:「要不是我師叔祖真的犯了大錯,罪已至死,當年我師父絕對會把梵伽羅逐出師門。只可惜我師祖一時心軟,反而讓他鑽了空子。我恩慈師伯為了追回門中至寶,把一生都賠了進去。」
宋睿坐在地上,雙手捂住通紅的眼,一徑搖頭,不想說話。
孟仲用力拉他起來,咬牙道:「你別聽風就是雨,你親眼看見的梵老師,難道真是他們口中描述的那個樣子?反正我絕不相信梵老師是壞人!」
「你這個白痴,腦子進水眼也瞎了嗎——」
林念恩正準備開罵,話頭卻被常淨大師截斷。
「阿彌陀佛,既然兩位施主說了一個有關於梵施主的故事,那我也說一個吧。在兩百年前,有一個叫做平安鎮的地方因賦稅過重生了民亂。朝廷派兵絞殺亂黨,那些官兵卻嫌調查案件太過麻煩,關了城門亂殺一氣。於是只短短一天,平安鎮就變成了一座怨氣衝天的死城,上至耄耋,下至婦孺,無一倖免。忽有一名五歲稚童從屍堆里爬出來,不哭不鬧,不慌不亂,打著赤腳在各處尋找,用那雙瘦弱的手,把氣息尚存的人一個一個拖出來,妥帖照顧。」
「他無需去聽、去看、去翻查,便能準確地知道哪裡還有倖存者。無意中,他撿到一本渡亡經,於是便哭著為滿城的屍體吟誦,間或跑來跑去,為倖存者餵水餵食,一雙小腳磨穿了幾層皮肉,幾可見骨。」
「於是當我師父趕到平安鎮試圖為那些刀下亡魂度化時,看見的竟是一片潔淨天空和絕境中迸發的勃勃生機。你們當這孩童是誰?便是眼前的梵伽羅施主。」
常淨大師沖纏鬥中的兩人遙遙一指,肅然道:「梵施主乃我師父最為看重的佛子,是我佛門遺珠。五歲稚齡的他就已悟道,身具佛性,又怎麼可能是大奸大惡之徒?今天無論你們如何非議梵施主,老衲總是不會信的。老衲相信的是自己的心眼,不是肉眼。」
常淨大師指了指自己眉心中的天眼,然後退開幾步,不恥與天水派等人為伍。
林念慈臉頰漲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宋睿站在兩人中間,左右看看,似乎陷入了迷茫。
就在這時,梵伽羅體內的妖藤已破開空間的禁錮,洶湧地探出來,迅速侵襲著他的身體,他大痛之下被玄誠子的雷霆打了個正著,竟狂噴鮮血倒飛出去,已無力再戰。
他躺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來,而玄誠子卻絲毫也不停頓,一劍斬去。
孟仲大叫一聲不可以,宋睿卻只是眸光閃了閃,巍然不動,仿佛真的被梵伽羅的過往嚇住,也寒了一顆心。
師徒倆的動作太過快速,像閃電在雲間穿梭,只看得見形狀,卻抓不到行跡。沒有足夠的實力,任何人都無法阻止這奪命的一劍。
然而關鍵時刻,常淨大師卻拋出自己的法杖,打偏了玄誠子的劍尖。
玄誠子並未回頭怒斥對方,只是一徑朝前走,片刻不停,手裡已握住一枚紫光大放的玄雷。他就是這樣的人,要麼不動,動則氣勢萬鈞,莫說一根法杖,便是一個大活人擋在前路也不能阻止他的殺心。
「放他走,不然你的心肝寶貝就沒命了。」宋睿的話並不能讓玄誠子止步,但林念慈的尖叫卻可以。
之前還滿臉掙扎,仿佛受到重大欺騙和打擊的宋睿,此時已用一柄匕首抵住了林念慈的脖頸。他如果不假裝心神大亂,又怎麼能混到這些人身邊。林念慈試圖策反他,那他乾脆便將計就計。
「你找死!」玄誠子根本就沒把宋睿和他手裡的刀放在眼裡,指尖微微一動便釋放了一縷殺機。
只可惜宋睿的行事手段只會比玄誠子更狠戾,更決絕。他要的僅僅只是一個回頭而已,根本沒妄想能威脅到這種具備了自然之力的人。在用匕首抵住林念慈時,他已經從腰間扯下一枚手榴彈,塞進林念慈的上衣口袋,將她狠狠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