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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著胸口嘴唇青紫的男人微微抬起手,卻又頹然地落了下去。看模樣,他似乎有非常嚴重的心臟病。
周賀連忙貼緊牆壁,讓這些人過路,然後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卻又紅了眼眶,兀自蹲在地上哭起來。他的母親和妻子也被馬游抓進了空間,然後下一秒就變成無數屍塊和血水,落入了噴泉池。別人還有三天的時間可以存活,而她們甚至連發生了什麼狀況都沒搞清楚就死了。
想到這裡,周賀越發悲從中來,於是一屁股癱坐下去,揪著自己的頭髮嚎啕大哭。在孩子面前他得裝作溫柔平靜,在父親面前他得壓抑按捺,然而在這個滿是陌生人的走廊里,他卻可以肆意宣洩內心的痛苦和絕望。大家互不相識,又都各自遭遇著不幸,哭便哭了,又有誰會側目?
他的悲泣似乎具有傳染性,原本還板著臉在走廊里來來往往的人,竟然一個個紅了眼眶,也有人仰起頭,試圖讓奪眶而出的淚水倒流回去。幾名護士聞訊趕來,想安慰周賀,嘴巴一張,發出的竟也是短促的泣音。
「別哭了,警察準備救人質了,快去看直播!」一名醫生快速從一間病房裡衝出來,往辦公室跑去。
「什麼?被抓進空間的人還能救出來?」很多人都表示懷疑。
「是真的,快回病房看你們的電視,警方已經在做準備工作了!」一名病人從自己的病房裡探出一個腦袋,興奮地大喊。
「是真的?走走走,快回去看電視!」
住院的病人全都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更多的人則向大廳匯聚,那裡懸掛著一塊巨大的LED屏,此刻也在進行救援行動的直播。周賀被兩名護士攙扶著,心急如焚地往回跑,卻又被人流帶往了反方向,最終被擠在大廳的一個角落。
他仰起頭看向大屏幕,果然看見上面分列了一格一格的畫面,每一個畫面中都有一名和尚拿著一張符紙站在某個地方,身後圍著許多警察、軍人、醫護人員。
畫面吵吵鬧鬧,亂亂鬨鬨,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記者站出來進行解說,只有屏幕下方不斷滾動著一行文字——警方正在對人質進行救援,請廣大市民放心,正義終將戰勝邪惡!
心慌意亂的周賀數了數那些一格一格輪番轉換的小畫面,發現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十七個,與警方通報的失蹤人數吻合。
真的能把她們全都救出來嗎?他心裡剛升起一絲希望,又迅速被悲觀的情緒壓垮。人類怎麼可能從惡魔手裡逃脫,二者的力量根本就不在一個量級上!這樣想著,他的眼淚又落下了,與他一樣淚流滿面地看著大屏幕的還有很多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排列在最頂上的那個小畫面中的一位老和尚忽然看了看手錶,然後拿起對講機說了一句話。其餘畫面里的和尚也都紛紛舉起對講機回復,然後死死盯著各自的手錶。
他們的行為那麼整齊劃一,惹得周賀也看了看自己的手錶,現在是早上九點過三分,所以這個時間是有什麼特殊意義嗎?與他一樣不由自主地看向手錶的人還有很多,大家全都把困惑寫在了臉上。
兩分鐘之後,他們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只見這些和尚竟齊齊把手裡的符紙拋上半空,用手掌攝住,眼睛一閉,一道璀璨的白光便從他們緊貼著符紙的掌心裡迸發出來,迅速凝成一扇門,輕輕一推便開了。
一個個幽綠而狹窄的空間顯現在門後,裡面躺著一名或多名奄奄一息的年輕女孩。與警方的調查結果不一樣,被救出來的人遠遠不止四十七個,而是五六十個。
直到此時,這些糟亂的畫面里才出現了記者的身影。他們一邊快速解說一邊朝被解救的女孩衝過去。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這是里XX電視台XX記者為您報導。之前警方為了防止馬游獲悉我們的營救計劃,所以不允許任何人談論這件事。但現在人質已經營救出來了,我們可以對她們進行採訪。請問這位同志,您現在還好嗎?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被記者問詢的少女抱住同樣被關在這個空間裡的另一名少女,一邊哭泣一邊說道:「我們,我們想喝水,有沒有水?那個畜生讓我們自相殘殺,喝彼此的血,吃彼此的肉。他說唯有這這樣,我們之中的一個才能活下去。嗚嗚嗚,他是魔鬼!」
記者把早已擰開瓶蓋的水遞給她們,她們馬上奪過來咕咚咕咚喝著,邊喝邊流淚,邊喝邊發抖。別的畫面里也多是這樣的場景,有的人甚至把自己的手腕咬破,喝掉了自己的血。若不是政府的救援行動非常及時,她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站在大廳里看著這一幕的人把湧上喉頭的歡呼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把人關在一起讓他們兩兩殘殺,只有魔鬼才能想出這種主意!
畜生、禽獸、不得好死等謾罵在大廳里此起彼伏地響著,而周賀卻直勾勾地盯著大屏幕,眼眶瞪得快裂開!
在剛才那個一閃而逝的畫面中,他好像……他好像看見了妻子的身影!他連忙放下碗,用力扒拉著周圍的人朝前擠。被他踩到或推到的人發出抱怨聲,他就大聲喊道:「麻煩請讓讓,請讓讓,我好像看見我老婆了!」
大家一聽這話,滿肚子的抱怨立刻就吞了下去,不但主動給他讓路,還簇擁著他走到大屏幕的最前方。與此同時,警方統計到的人質名單也出來了,由之前的四十七名更新為六十六名,而周賀妻子的名字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