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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母親溫桂雲全程呆坐一旁,完全沒有發言權,眉宇間緩緩籠上一層陰霾。事態的發展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期,她原本是想躲開梵伽羅的,卻沒料還是與他撞上了。孩子她爸知道了肯定又會很生氣吧。
她捂了捂臉,無力再想。
另一頭,被安置在舒適的休息室的許藝洋也正在接受兩名女警的問詢。當然,她們的態度是十分溫柔且小心的,半點都不敢讓孩子產生恐怖的聯想,因為她們調查過孩子的基本情況,知道他曾是一個受虐兒,心裡還帶著未曾癒合的傷。
「洋洋,先喝點東西緩一緩。」一名女警把一杯溫熱的牛奶遞過去。
「我要,哥哥。」許藝洋搖搖頭,滿臉迫切渴望。
「哥哥還有事,一會兒就過來。」別的暫且不提,梵伽羅對待這個孩子的用心卻是值得肯定的,否則孩子不會對他如此依戀。
「一會兒,是,多久?」急切之下,許藝洋竟連說話都流利多了。
「這個說不準呢。洋洋,你們為什麼那樣對待蕭言翎?如果你不說清楚,你哥哥可能還要在那邊待很久,你也想快點看見他吧?」女警循循善誘。
許藝洋明白了,指了指自己始終耷拉著的左手:「她欺負我!」他只是太善良單純,卻一點兒也不笨,所以他知道不能讓別人看見自己斷裂的脖子和左腿,因為這兩個地方若是傷到了,他是不可能好端端地行走的。他只需把另一處無關痛癢的傷指出來就能博得這些大人的同情。
果然,女警撩起他的袖子,查看了他的骨頭後驚呼道:「這孩子的左手斷了!」
另一名女警感到十分不可思議:「真的斷了?可他竟然沒喊疼!他是怎麼忍下來的?」
「他以前的經歷讓他對疼痛的感知變遲鈍了吧!快點,我們得帶他去醫院,不能再拖了!」
兩名女警準備去抱許藝洋,卻被他躲開了。他靈活地跳下椅子,朝門外跑,別的警察看見了想抓他,兩名女警卻連連高呼阻攔:「別碰他,他的左手已經斷了!這會兒不知道有多疼!天啊,這個孩子真是太……」
她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個堅強的孩子,對梵伽羅的憤怒也因為孩子的遭遇而大大降低。如果是因為自己的孩子受了欺負才那樣對待別人家的孩子,倒也可以理解。孩子的手都斷了,哪個真心疼愛孩子的家長能壓得住內心的憤怒?
許藝洋無需指引就順著大哥哥的神念跑到審訊室門口,砰砰砰地敲門。
裡面的警察還以為是同事來了,問也不問就跑去開門,腋下卻鑽進一個小身影,徑直奔到始終未曾開腔的梵伽羅身邊,死死抱住他的胳膊,眼裡泛出淚花。
「喲!這孩子怎麼跑來了?負責帶他的人呢?」
「我們來了,我們來了!隊長,你出來一下,我們跟你匯報一下情況。」兩名女警看了看依偎在一起的一大一小,這才沖負責主審的警察招手。
十幾分鐘後,兩名警察回來了,看向梵伽羅的目光已不如之前冷厲:「我們調查過了,許藝洋是自己摔傷的,跟蕭言翎沒關係。」
「那孩子很危險,如果放任下去,她的身邊會不斷出現死亡。」梵伽羅把小小的孩子圈在懷裡,終於說出了自打進入警察局之後的第一句話。
「她壞!」許藝洋堅定地點頭,短短的眉毛豎得直直的,像一頭憤怒的小獅子。
「小朋友,說謊是不對的,你們學校的老師說了,你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跟別人沒關係。還有,梵先生,請你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種危言聳聽的話,對他影響不好。」警察無奈地扶額。他起初以為梵伽羅是什麼戀童癖或虐待狂,結果鬧了半天竟然是為了給自家孩子出氣!這也太……
「梵先生,孩子的手摔斷了的確很嚴重,我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的手段太過激了,這樣,你把孩子交給我們的同事,我們先帶孩子去醫院治療,你留下等蕭言翎的父親,然後我們幫你們雙方做一個調解行嗎?孩子的傷最重要。」
梵伽羅輕輕撫摸著許藝洋的斷臂,未曾表態,許藝洋卻已急切地喊起來:「不去!只要,哥哥!」
兩名警察還要再勸,審訊室的門又一次被敲響,一名年輕警員探頭進來,小聲道:「有人來保釋梵先生,蕭言翎的父親也來了,說是不準備起訴。」
目前兩個孩子都沒出什麼大事,還上升不到觸犯刑法的地步,所以公安機關也不能提起公訴,一切還得看受害者家屬的意願。如果受害者家屬一力主張追究責任,那麼他們可以自己向法院提交訴狀,如果他們不準備追究,這件事就只能算了,公安機關也無權干預。
兩名警察了解到事情原委後對梵伽羅的惡感早已降低不少,雖然他手段太過激烈,但不得不承認的一點是:他能像對待自己的孩子那般對待許藝洋,就足以證明他不是一個壞人。
「梵先生,你可以走了,有鑑於孩子受了傷,並且只信任你一個,所以我們不打算拘留你,你趕緊帶他去醫院吧。」警察敞開審訊室的門說道。
「謝謝。那個孩子……」梵伽羅走到門口的時候停步,似乎想說什麼,卻又默默收回了未盡之語。現在無論他說什麼都是毫無意義的,在悲劇真正到來之前,沒有人會認為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能對他人甚至是這個社會造成毀滅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