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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溫暖加快了語氣:「大哥,如果你想為妮妮做點什麼,那就讓俞雲天去美國,我保證不會再做多餘的事。還有,替我向妮妮說一句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她。」
「沒事了吧?沒事我就掛了。」宋大哥不置可否地結束了這場談話。
宋溫暖握住漸漸冷卻的手機,痛苦得無以言表。當她為自己的家人而戰鬥時,得到的卻只有他們的冷漠和誤解,這種感覺不親身體驗一次,你永遠無法想像其中的煎熬。
第81章
宋大哥掛斷妹妹的電話後便敲響了女兒的房門, 假裝不經意地問道:「妮妮,你說爸爸該怎麼處理俞叔叔的事?」
妮妮下意識地反駁:「他不是俞叔叔, 他是壞人。」
「對對對, 他是壞人,那你說爸爸該怎麼辦呢?」
「當然是報警啊!爸爸你不是一直教育我遇見壞人要報警嗎?」
「可是報警之後呢?警察叔叔會來問你以前那些事,還會讓你出庭作證, 你不害怕嗎?」
妮妮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不怕,如果我連面對一個壞人的勇氣都沒有,那我今後怎麼面對千千萬萬的觀眾?」
宋大哥被女兒問住了,沉默半晌才又啞聲開口:「但是你要明白,如果你報警並出庭作證, 大家會知道你經歷了不好的事,他們會不喜歡你, 你也就不會有那麼多觀眾了。」
妮妮困惑地反問:「爸爸,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我不該報警抓壞人?」
宋大哥連忙否定:「不不不,你沒有錯,你從頭到尾都沒有錯!」
妮妮反而更困惑:「既然我沒有錯,那觀眾為什麼不喜歡我?這太沒有道理了。」
宋大哥被女兒問的汗都出來了, 呢喃道:「是的,這太沒有道理了,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會跟你講道理的人很少, 大多數人都是想當然的,不講理的, 你明白嗎?」
妮妮認真想了想,點頭道:「我明白了,不講理肯定是錯的,所以他們不喜歡就不喜歡吧,我無所謂,因為我也不喜歡他們。我可以跳舞給自己看,給喜歡我的人看,那樣我才會開心。爸爸,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宋大哥的內心五味雜陳,他有一千一萬句話可以反駁宋溫暖,卻無法否定女兒的任何一句。因為她說的這些道理都太直白,太淺顯,是不需要經過思考和辯證就能得出的正確結論。當孩子還小時,成年人把這些道理灌輸進他們的腦海,卻又在奉行時往完全相反的路上走去。
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和想法在孩子眼中是多麼的可笑而又荒誕。他們的眼界和見識不是越來越廣闊,而是越來越狹窄,以至於連一個孩子都不如!所謂不忘初心,誰又能始終做到呢?大約只有這些內心還純潔無垢的孩子吧?
眼下,已漸漸意識到這一點的宋大哥不得不轉移話題:「妮妮,你姑姑讓我代替她向你道歉,因為她沒有保護好你。今天發生的事你都忘了吧。」
妮妮擰著眉頭問道:「姑姑為什麼要向我道歉?她以前反覆跟我說過,讓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在沒有家長同意並監督的情況下,不能讓任何男孩子脫我的衣服,碰我的身體。我一直有好好聽她的話,我保護了自己,所以她為什麼要道歉?」
宋大哥被這個問題擊中了靈魂,愣怔半晌才無比艱澀地開口:「因為保護你是她的責任,同時也是我和你媽媽的責任。當你遇見危險時,我們沒能在你身邊,所以我們都有錯。」
妮妮連忙擺手安慰:「不不不,爸爸媽媽沒錯,姑姑也沒錯。我總會長大的,你們不可能一直保護我,我得學會保護我自己。其實今天我一點都沒害怕,我還挺驕傲的,因為我沒被壞人騙到。爸爸,我是不是很厲害?我以後會變得更厲害的,你們別為我擔心。」
她雖然年紀小,卻已經能夠理解並體諒父母的心情,更能明白那些隱晦的盤問背後代表著怎樣的罪惡。她不是膽小鬼,恰恰相反,在苦練舞技的過程中,她早已學會堅強和勇敢。
看著女兒明媚的笑容和清澈無垢的雙眼,宋大哥的內心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驕傲。這就是他的女兒,如此堅韌、如此陽光、如此明白事理。由於工作原因,他和妻子其實根本沒有多少時間陪伴這個孩子,女兒一直是跟著姑姑長大的,宋溫暖照顧她的時間遠比他們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多得多。
也因此,女兒小小年紀便已染上了姑姑的無所畏懼和堅強果敢。當別的孩子會因為可怕的事情哭泣甚或噩夢連連時,她卻能拿起法律的武器捍衛自己。她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而這恰恰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最需要的品質。
宋溫暖並沒有疏於照顧女兒,正相反,她對女兒投入了太多心力,以至於她成長得這樣茁壯健康、積極向上。她的根系扎得那麼深那麼牢,即便是狂風驟雨也無法將她看似嬌嫩的葉芽打垮。
試問哪一個父母不會為了這樣的孩子感到自豪?宋溫暖說女兒應該擁有一雙寧折不彎的腿和一副百折不撓的脊樑才能站上世界的舞台,然而事實上,她早已把這些珍貴的禮物交到了女兒手上。
想到這裡,宋大哥對妹妹的怨懟和誤解,竟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感激與愧悔。他不應該對妹妹說那些重話,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已經在門口站了很久的宋夫人緩緩走進來,啞聲道:「老公,我們其實應該感謝暖暖,她把我們的孩子教育得很好!我們今天真是錯得離譜,孩子就像一張白紙,我們在上面畫什麼,他們就會變成什麼。我們告訴他們被傷害後要把傷口隱藏起來,他們就會以為自己是可恥的,錯誤的,進而變得自卑懦弱;我們告訴他們不要反抗,必須得等我們來救,他們就會永遠軟弱下去,直至失去自我保護的能力。可是我們又能保護他們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