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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和張陽的做法徹底激怒了他。若不是梵老師隱藏了殺手鐧,今天恐怕就死在這裡了。他如今已是孤身一個,沒有親朋好友,死了便死了,研究所只需隨便編造一個暴病不治的理由就能把這件事掩過去。宋睿名氣很大,處理起來比較棘手,但他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宋家根本就不承認他的存在,又哪裡會為了他的失蹤出頭。
這兩個看似強大得難以撼動的人,實則孤獨得可憐,以至於他們莫名失蹤了也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任何影響。他們就像兩滴水落入了波濤洶湧的海面,最終只會消失得無聲無息。他們一路走來靠得全是自己,也只有自己,他們是被世界拋棄的,可他們卻從未拋棄過世界。
孟仲脫掉帽子,紅了眼眶,哽咽道:「兄弟,這一次是我對不起你,出去之後隨你怎麼處置。」
宋睿搖搖頭沒說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監控器。
厚達一米的承壓門已經自動打開,青年卻還站在原地不動,只是靜靜凝視著兩顆跳動的心臟,他腳邊是兩具一模一樣的孩童屍體和厚厚一層血漿。說實話,這場景像極了某個恐怖片裡的橋段,令人頗感毛骨悚然,但是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這兩顆心臟卻又顯現出不同尋常的意味。
「正義終究能夠戰勝邪惡。」孟仲對這一幕下了定義。他被蕭言翎的舉動震撼了,對她的印象既摻雜了痛恨,又帶著許多憐憫,竟是說不出的複雜。
梵伽羅似乎遠隔空間聽見了這句話,也是低低一嘆,然後把兩顆心臟合二為一,又揉捏成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黑霧,盡數吸入體內,完了掌心裡竟驟然放射出一團銀灰色的光。
除了蘊藏在自己心臟里的全部善惡、意識、感知、力量,這才是蕭言翎真正想要送給梵伽羅的禮物,也是徹底讓她淪落地獄的罪魁禍首。
灰白色的光芒慢慢散去,顯露出一枚方寸大小的魚形玉佩,雕刻得十分精細的眼珠里流轉著靈動的光,尾部看似不動,卻又仿佛在輕輕扭擺,竟似活物。梵伽羅立刻握緊手掌,以防它掙脫。
這回不等他主動走出金屬囚牢,外面的走廊就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然後便是一群荷槍實彈的特安部精英堵住了出口,厲聲呵斥:「把你手裡的東西交出來!」
什麼預防更大的災難、做實驗測試蕭言翎的極限,都是這些人隨便扯的幌子,他們真正想要的一直是這枚玉佩,也只是這枚玉佩。
梵伽羅握緊玉佩,勾唇一笑,與此同時,他頭頂的射燈在剎那間全部爆裂,耀出璀璨的電弧和火花,驚得這些人連連後退,同時爆開的還有他們的思想和感知,於是整個世界都在他們的眼裡暗了下去;耳朵嗡嗡地響,什麼都聽不見;粘稠的鮮血順著鼻孔、嘴巴和耳朵汩汩流淌,竟是差點連腦漿都糊了。他們不能聽、不能看、不能嗅、不能想,甚至連口裡的血腥味都嘗不到,一瞬間被剝奪了全部五感,這是何等可怕的攻擊力!
比起蕭言翎那個行走的兇器,梵伽羅竟也不遑多讓!只是他懂得用溫和的外衣包裹自己,以至於叫旁人忽略了他的危險性。
看見自己的組員竟然也參與了圍捕梵伽羅的行動,孟仲對著通話器怒吼:「常琦,你們在做什麼,立刻放了梵老師!沒有我的命令你們怎麼能私自行動?」
張陽卻打開另外一個通訊器,笑嘻嘻地說道:「梵伽羅,你還是老老實實跟他們回來吧,你的宋博士還在我手裡呢!」他話音剛落,幾名實驗人員就已經拔出槍,齊刷刷地對準了宋睿的腦袋。
這個計劃顯然是他們精心制定的,無論最終得出什麼結果,都是他們想要的。若是蕭言翎殺死了梵伽羅,也算是張陽得償所願;若是梵伽羅殺死了蕭言翎,這個囚牢就可以換一個居住者,繼續進行研究;但現在,梵伽羅不但殺死了蕭言翎,還拿到了那枚獨一無二的玉佩,這顯然是最完美的結果。
「精彩精彩!梵伽羅,你真的沒讓我失望,你果然像蘇楓溪說得那樣,是站立在山頂看風景的人。」張陽一邊拊掌一邊大笑,完全忽略了宋睿投射過來的死亡視線。現在輪到他無視他們了,這叫風水輪流轉。
監控器里的梵伽羅低垂著頭久久不動,圍繞在他身邊的特攻隊員眼耳口鼻都在流血,一副痛苦至極的表情,卻又絲毫不敢鬆懈地舉著槍。但其實他們的手臂都在微微發抖,隨時都會垂落下去,因為這座金屬囚牢里充斥著無比稠密沉重的磁場,就仿佛深海之中的水壓,令人窒息又無力。能在這裡站立幾分鐘而不倒下的都是特安部精英中的精英,更多人已經悄然撤離,跪倒在外面的長廊大口喘息。
蕭言翎可不可怕?她無差別的弒殺當然可怕!但是與她比起來,不動聲色的梵伽羅卻更令人感到恐懼,因為你永遠猜不到他的極限在哪裡。
宋睿對著通訊器平淡地笑:「梵伽羅你走吧,不用管我。你知道的,我對活著並無執念。」他並不是逞英雄,而是說真的,因為他此刻正握著一名技術員的槍管,誘惑道:「你開槍啊,只需輕輕扣一下扳機,我這條命就是你的,輕輕扣一下,不難吧?」
「宋睿你幹什麼?你瘋了嗎!」孟仲急得心臟狂跳,卻又不敢去碰這兩個人,唯恐槍會走火。
那技術員從來沒見過這麼不怕死的人,額頭的冷汗密密麻麻地往外冒,扣住扳機的指尖更是一下一下地抽搐,眼看就要失控了。宋睿則輕輕握住槍管,往自己眉心移動,繼而按住技術員的手指,往下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