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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獄」兩個字似乎戳中了宋睿的笑點,令他的嗓音都變得跳躍起來:「梵伽羅,說老實話,你最近是不是在看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視劇?」
梵伽羅把手機拿遠一點,快速道:「蕭言翎這邊有動靜了,我不跟你說了。宋博士,謝謝你,再見。」
電話被青年倉促掛掉,宋睿臉上卻並無不悅,反倒把許藝洋拉過來小聲問道:「你哥哥最近在看什麼電視劇?」
「看《越獄》,他還不准我看,把平板都搶了!」許藝洋立刻告狀,弄得宋睿捂臉低笑。那人怎麼能如此可愛。
——
蕭言翎這頭的確有動靜了。她從維尼熊的懷裡爬出來,一邊揉眼睛一邊大聲喊爸爸媽媽,然後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尋找。她赤著雙足走進主臥,腳心踩在半凝固的血泊里,卻仿佛完全沒有感覺到濕滑。她的父母分明就躺在她眼底,可她的瞳孔卻倒映不出他們的身影,強大的意念讓她拒絕接受父母已經死亡的事實。
她跑出臥室,到處尋找兩位至親,暖黃色的地板印滿了觸目驚心的血腳印,卻未能喚醒她自欺欺人的心。她終於放棄了尋找,笨拙地給自己扎辮子、穿衣服、穿鞋。她直接把白色的襪子套在自己染紅的雙足上,卻又穿了一雙足以掩蓋這些痕跡的小靴子。潛意識裡,她其實什麼都知道。
她嘟嘟囔囔地抱怨著父母,然後背上書包準備出門,卻又在門口停住。一個強大的磁場潛伏在她的周圍,像一隻巨獸,正等待著將她吞噬。可今天的她已經不是前天的她了,又怎麼會被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嚇到?一旦雙手染上鮮血,她本就留存不多的人性又進一步發生了畸變。
她從前門繞到後門,那團磁場便也慢慢走到後門。
她繞到洗手間的窗戶旁,那團磁場也已靜靜等候在那裡。
即便無法進入這幢別墅,他依然對她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蕭言翎咬了咬牙,跑上樓,從溫桂雲的屍體旁撿起一支沾滿鮮血的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喂,羅老師嗎?我爸爸媽媽昨天晚上加班,都沒回來,前天打我的那個壞叔叔現在好像等在我家外面,我不敢出門,您能來接我去上學嗎?嗯嗯,我在家等您,我不會給他開門的,謝謝羅老師!」
掛斷電話後,蕭言翎把手機擦了擦,放進書包,然後跑進廁所洗乾淨雙手,完了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等待。
半小時後,羅老師開車來到別墅門口,蕭言翎這才背著書包跑出來,又反鎖了家裡的門。她乖巧的笑容讓人根本想不到她的家裡還藏著兩具屍體,羅老師也沒有進入蕭家看一看的打算。她怎麼可能會去懷疑一個天真單純的小女孩呢?
兩人走後,梵伽羅才從拐角處繞出來,回頭看了看蕭家死一般寂靜的別墅,然後去取自己的車。無論如何,他必須在蕭言翎進入學校之前攔截她,從殺死許藝洋那一刻開始,她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但是她的能力已經失控了,在直面了父母的慘死後,逃避的心理讓她加劇了對這個世界的控制欲和毀滅欲。她很快就注意到了跟在後面的梵伽羅,卻假裝不知道,一舉一動都仿佛鬆懈下來。被羅老師牽著手走向學校大門時,她甚至故意掙脫對方,跑向了旁邊的小賣部。
一直墜在她身後的梵伽羅緩步走過去,卻不防她忽然扯著嗓子尖叫:「有怪叔叔綁架小女孩,救命啊!攔住他,快攔住他!」她強大的意念藉由聲波的震盪破開了梵伽羅的磁場,讓他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而這些人卻仿佛失了智,立刻凶神惡煞地朝青年圍攏過去。他們試圖撕扯他,抓撓他,對他拳打腳踢,卻又在即將碰觸到他的時候恢復了清明。
誒?我這是在幹什麼?哪個小孩被綁架了?
當他們四下搜尋時,蕭言翎已撲入羅老師懷裡尋求保護。
每天早上都會站在學校門口梳理交通的警察立刻朝梵伽羅走去,勒令他交出證件,另一名交警則與羅老師交流了幾句,問明了情況,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嚴肅。
把臉埋入羅老師懷裡的蕭言翎偷偷把湧上喉頭的鮮血咽了下去,為了在大庭廣眾之下震碎梵伽羅的磁場,她著實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如今五臟六腑都疼,像是快被炸裂了。不過沒關係,她的自愈力向來很強,只要養幾天就能好。等她再長大一點,她一定會把這個討厭的人殺掉!
這樣想著,她便扯了扯羅老師的袖子,膽怯而又渴望地看向學校大門。羅老師連忙辭別交警,把她帶走了,以免她受到更大的傷害。
已暴露在大眾視野里的梵伽羅一時之間竟撐不開足夠強大的磁場隱匿身形,只能微揚下頜,眸色沉沉地看著小女孩跨入校門消失不見。那些阻攔他的人在恢復神智後就退開了一些,並沒有更進一步的暴力行為,只是望著他俊美至極的臉,小聲罵著人渣、衣冠禽獸等語。
交警沒罵人,更沒打人,把他往警車裡一塞,送去了城西公安局。
一個小時後,梵伽羅再一次與城西分局的刑警隊長面對面地坐在審訊室里,離他只有半尺遠的白熾燈管持續散發出熱度,燙著他的側臉,試圖讓他無所遁形,卻只是令他深邃的眼瞳顯得更明亮了一些。
他垂頭看向自己的右手腕,那裡戴著一塊極昂貴也極精緻的表,但他臉上的神情卻比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水晶表面更平靜。你別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半點的愧疚感和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