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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倉惶四顧,聲聲吶喊,梵伽羅則一直閉著眼,仿佛在感受什麼。眼看楊母搖晃著身體,支撐著腦袋,快要暈厥時,他忽然低語:「來了。」
「什麼?」處於暈厥邊緣的楊母不由精神大振。
「你女兒似乎聽見了。」梵伽羅睜開眼,瞳孔里流轉著神秘莫測的光。
楊母恍惚地看著他,隨即驚慌失措地喊道:「項鍊,項鍊在發燙!」
楊勝飛也直愣愣地看著自己覆在母親掌心的手,表情是十足的愕然。那項鍊真的在發燙,而且溫度越來越高,仿佛快燃起來了,但在旁人看來,它依然是原本的模樣,銀色的,冷冰冰的,沒有什麼特別。
面對如此詭異的景象,母子倆竟然懵了。其餘人也都目瞪口呆,驚疑不定。
莊禛緊緊擰著眉頭,顯然並不相信母子倆的話,卻又不好當著長輩的面戳破。他以為這是一次很成功的催眠,而那項鍊就是一個催眠道具。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成功施展兩次這種鬼蜮伎倆,不得不說,梵伽羅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梵伽羅將母子倆合在一起的手輕輕托住,吩咐道:「閉上眼睛,好好感受她帶給你們的訊息,看見什麼一定要記住,不能遺忘。」
「哦哦!明白,明白!」楊母和楊勝飛像兩個木偶,梵伽羅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此時已飛快閉眼,用心感受。漸漸的,兩人的表情變得平靜了,安詳了,甚至露出了恬淡的笑容,仿佛歲月靜好,與世無憂。
擔心他們沉溺進去,梵伽羅再次提醒:「把看見的景象說出來,儘量詳細一些。」
楊母被女兒充滿朝氣的笑靨迷住了,楊勝飛身為警察,自控力到底要強一些,開始緩慢描述自己看見的一切:「我,我的視角很奇怪,我看見了我自己,還有我媽,他們走在我前面,笑嘻嘻地說著什麼。我很小,才那麼一點高,我媽一把就將我抱起來了……」
他閉著眼睛低頭,然後又緩緩抬起來,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在我姐姐的身體裡,我看見的一切都是她的眼睛看見的。她身上穿著一條鮮艷的紅裙子,是我姑姑從港城給她帶來的,全鎮只有這一條,走在路上人人都誇她漂亮。我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她很開心,想穿著這條裙子在鎮裡走一圈,讓所有人都看見。這是,這是她遇害的那一天……」
楊勝飛的表情忽然變得極度驚恐,額頭開始大滴大滴冒出冷汗。而楊母看見的卻與他完全不同,她近年來患上了嚴重的心臟病,所以她看見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祥和的,是他們一家人的幸福過往。
楊母在微笑,楊勝飛卻開始掙扎:「她提著飯盒去鋼廠給爸爸送飯。不,不要去!不能去!我,我控制不了她的身體!」
梵伽羅一隻手托著母子倆的手,一隻手輕輕摁住楊勝飛的肩膀,讓他平靜下來。
測試間裡的所有人都開始身體前傾,目不轉睛地看著楊勝飛,宋睿更是拿出筆記本,迅速記錄案情。唯獨莊禛一手扶額,一手敲擊桌面,顯得很不耐煩。他猜想在慘案真正發生前,楊勝飛一定會醒過來,他看不見任何實質性的東西。所謂的通靈只不過是一些騙人的把戲而已,是把求助者內心的隱秘挖出來,讓他們自己去進行註解,所尋獲的答案也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臆想,根本沒有意義,更別提對破案有所幫助。
但是他猜錯了,楊勝飛並未清醒,反而隱在姐姐的身體裡,一直走進了二十年前的鋼廠。
「給爸爸送完飯,姐姐順著一條無人的小路往外走,有腳步聲從後面跟上來,姐姐正準備回頭就暈過去了!在那一瞬間,她的後腦勺很痛,她被擊中了!」說到這裡,楊勝飛也隨之露出痛苦的表情。
宋睿把這段描述打上波浪線,因為它非常重要。
莊禛不耐煩的表情凝固在臉上,敲擊桌面的手不知不覺變得僵硬。
楊勝飛繼續道:「姐姐醒了,她看不見,也喊不出,她的眼睛被布條蒙住了,她的嘴巴里堵了一團東西,很臭,是一股煤油、焦炭,還有,還有連續多日未曾洗澡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她沒有辦法掙扎,她被捆住了,手腳和身體被摺疊起來,裝在一個麻袋裡。她的衣服也不見了,粗糙的麻袋摩擦著她的身體,帶來一陣刺痛。很多重物壓在她身上,讓她難以呼吸。她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她在腦海里大聲呼喊我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楊勝飛剛哭乾的眼眶又流出兩行淚水,坐在他身旁的母親卻露出幸福的笑容。楊勝蘭讓他們看見了完全不同的景象。
宋睿在筆記本上寫下【衣服被剝離,證詞可能有誤】這十一個字,遞給莊禛。莊禛只瞟一眼就明白了,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當年負責調查這起案件的警察曾對鋼廠員工進行過走訪,很多人都說看見楊勝蘭給楊父送完飯之後離開了鋼廠,因為她的那條紅色裙子非常漂亮,全鎮只有一條,大家對此記憶猶新。鋼廠附近的居民也表示:看見過一個身穿紅色連衣裙的女孩從街上走過,邊走邊蹦跳著轉圈,很活潑的樣子,那肯定是楊勝蘭無疑。
由此,當年的警察推斷——楊勝蘭是在郊外遇見的兇手,鋼廠員工的嫌疑被完全排除了。
然而現在,經由楊勝飛的講述,宋睿卻發現這個推斷是錯誤的。楊勝蘭是在鋼廠被打暈,並剝掉了衣服,被某個人穿走,從而誤導了所有目擊者。也因為這些目擊者的證詞,警察做出了錯誤的判斷。穿走紅色連衣裙的人到底是誰?這是一個巨大的疑點,也將是破案的關鍵!